中间坐着的那位是安全管理部主要发话人,大家平时称其“冯主任”,这帮人大多从体制内单位过来,行事风格带有官场气,背景颇深,且是老板的心腹,普通员工与他们甚少来往,若是碰上,都会摆出三分恭敬。
冯主任靠在椅背,手指戳着桌面,一口京片子道:“任经理,根据我们调查,你手下辛成在外传播公司数据,违反信息安全规定,这事可严重哪!”
消息突兀得如同霹雳轰隆隆砸来,任锦欢惊愕抬头,仿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谁?直到对方再次强调后才不可置信看向辛成。
辛成满脸泪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当时我只是帮我同学忙才接受访谈,以为讲的都是公司已公开信息就不要紧。”
冯主任拍着桌子:“个人透露与公司对外宣传是两种性质,而且你还涉及金钱交易!”
得知金额只有几百,任锦欢问能否从轻处理。
“公司最近上上下下都很警惕这方面,战研又是掌握重要信息的部门,按照一般流程都会直接让公安介入,我是看在秦老师面子才留了一丝余地。”冯主任吊着眼慢悠悠道。
谈及后续,称方老板着实关注,解除劳动合同是肯定的,还要进行全公司实名通报。而对员工来说,一旦因事通报,那在求职生涯上将会留下污点,找工作时人事背调也难以通过。
任锦欢深知这事对辛成未来影响,刚想开口换得通融,被秦恒按下,示意由他来。秦恒给对面几位亲自倒了水,说了些辛苦不易的慰问话,然后拉到外面闲聊,留给任锦欢单独时间和辛成好好谈谈。
窗帘全部拉上的会议间里,辛成垂着脑袋哽咽道歉:“对不起哥,对不起,是我糊涂贪心想平时多赚点钱,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很害怕,怕以后就这么毁了,妈妈和姐姐都还在老家辛苦打工,我很后悔,对不起他们……”
任锦欢此刻也心头纷乱,纵然事情在公司层面已经定性,但于他而言,面对的是这个最信赖的手下,个人私心让他无法用冷冰冰的条例规则来评估眼前人,他垂眸思量许久,最终慢慢道:“你先听他们安排,我这边也帮你想办法,尽量争取到回旋余地。”
随后不久,辛成的办公电脑被领走,按照规定需要全面检查,而在傍晚会议上,原本报告需由辛成pre,任锦欢只能亲自出席,众人为各种项目讨论正酣,他勉力打起精神才听进几句。演示前,他收到辛成的消息,来自私人通讯:“哥,我现在不能用公司电脑,你上次说的报告还有几处修改地方,所以我重新做了一份,发到你的邮箱了。哥,很谢谢你这两年的关照。”
是他上午想要托对方改的那份,对方总是能默契地理解他所想,他看着文字不无动容,也想起早已离开的江耀,生活的玩笑又一次不期然降临,剥夺他的熟识关系。
秦恒知他感受,宽慰他,并亲自出面与他一起请安全管理部吃饭,打通关系,“他们那帮人也是为了给上面交差,大张旗鼓弄点成绩,该给好处还是得给好处,小锦,你别担心。”酒局结束后,任锦欢送秦恒回家,对方在饭桌上喝得很拼,声音里都是疲惫。
“老师,下次我替你喝吧,师母叮嘱过你要注意身体。”
秦恒摆摆手,闭目休息,车子行驶在黑夜道路上,秦恒中途缓缓问他:“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任锦欢靠着车椅,垂眸出神道:“有点吧……觉得人与人的关系太容易被现实磨耗,父母至亲、朋友爱人,这些关系看似常见,但促成它们其实需要很多机缘,所以一旦失去,就有种‘世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脆’般警示。”
秦恒拍了拍他手背,慢慢开口:“有句古话讲,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然后说起他与方老板的过往,“我和老方其实是大学室友,床对床的关系,当初我离开咨询圈,也是被他一个电话说动。老方虽然话少,但是个挺有激情的人,大学时经常帮我带饭,他喊我来,我就来了。”
任锦欢看向他,知道他要讲什么,许多外界媒体在揭秘阿拉丁高层时,总好提一句,那些曾经怀着一腔热勇走过事业困难期的大佬们,如今又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