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秀林依然不甘心,冷冷的说道:“区区两千人,真的是找死,我们火箭弓手还有预备兵,足足五千余人,就算是正在作战的火箭弓手损失殆尽,我们也没有了火箭,但是要围杀这支军山的步卒也是轻而易举的!这是个挽回我们尊严的机会!”“不,这损失太惨重了,这支队伍那么精悍,我们最少要付出四五倍的代价!”陈陆瞅了几眼,心生寒意,对着丝毫不爱惜自己兵力的张秀林,亦是冷冷的回应道:“别忘了,这支火箭手步卒,是我们攻克军山的依仗,如果彻底死绝了,咱们拿什么跟军山打?这里不是大都的军队,这些人之前都是流民,训练弓箭手有多么复杂,你可清楚?”张秀林闻言默然不语,毕竟陈陆说的确实是实情,就拿这场攻打军山的战事来说,不说几乎,根本就是全部仰仗那这些火箭手,才能使军山内的魏兵出现伤亡,若没有这支长弓兵,单靠步兵去攻打那座营寨,那简直就是让联军的士卒前往送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回报的白白送死。正因为如此,眼下联军中的火箭手可要远比步兵金贵地多,毕竟每一名火箭手都是日后攻打这座军山的有利保障。要知道陈海平可以倾力支持张家的所作所为,但是若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心头肉,陈海平真的有可能跟张家撕破脸皮。望着那正在被疯狂杀戮的火箭手兵阵沉思了片刻,张秀林长长吐了口气,终究叹息道:“罢了,就按照你所言吧……不过在此之前,某还是得让步兵们完成最后的使命。”陈陆闻言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某亲自带领一支步兵去驱赶那支军山步卒,若有机会将其围杀,那更好,若不能,则将其驱逐也罢。你这边……”张秀林冷笑一声道:“看不起某张家人吗?该有的补偿一分不会少,而且此战到此结束,现在某便交出指挥之权!”说到这里,陈陆看了一眼张秀林,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策马走了。不多时,联军将领陈陆便率领麾下步兵兵阵前往支援那近乎覆灭的火箭手,在勒令他们徐徐后退的同时,使麾下的步兵们构筑起防线,以阻挡那近两千的军山步卒趁机顺势杀来。那近两千的军山步卒,正是朱振亲自率领的丛林虎卫,以及一千多名义乌新军。朱振自然不甘寂寞的在中军观战,待他寻找到战机,立刻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亲自率军趁机杀了出来。不得不说这次偷袭很成功,原因就在于那联军火箭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军山南面寨墙那边,并没有人提防军山内还会杀出一支人数不少的山地兵,以至于朱振率领步卒轻而易举的冲入到弓箭手大阵中去。近距离交锋,从来都不是弓箭手擅长的。尤其是在这些弓箭手的火箭使用殆尽,正处于补充阶段,而且他们的体力也消耗殆尽。朱振引兵突然杀入,正如同猛虎入狼群一般。所有的弓箭手引颈待戮,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地。他们本来就趋于崩溃,有了朱振的袭击,他们也彻底的溃散了。从这一刻开始,联军的攻势彻底崩溃,成了几万人的大溃逃。这些士兵与训练有素的士兵逃亡是不一样的,他们的逃亡是混乱不堪的,甚至在推搡之中,很多人倒地,被自己的袍泽踩成肉泥。朱振根本不用冲进去肆意的搏杀,只需带着步卒追着他们的尾翼,亦步亦趋的缓缓的增加压力即可。可惜好景不长,联军的反应很快,没过多久,便有一名联军将领率领一支步兵构筑起了防线,并下令使在防线前的火箭手们向左右绕行。先前朱振因为麾下山地兵人数不多的关系,并不敢太过于率军深入,只是来回在那火箭手兵阵的边缘地带突杀而已,如今楚兵们构筑起防线,这就使得朱振的那两千山地兵与那块地方多达三千的联军火箭手们,立马拉开了距离。在一支弓手部队前被拉开距离,这可是极其致命的。那联军将领是何人?那附近的联军都听他的调遣,这统率力不俗啊……朱振并不清楚那是联军陈家家将陈陆亲自率步兵构筑防线,因此暗暗纳闷这位联军将领无以伦比的统率力。这不,明明被他所率的山地兵杀地望风鼠窜的联军火箭手们,在听到了陈陆的呵斥与命令后,竟逐渐变得有条不紊起来,一改方才的狼狈鼠窜,整整齐齐分做两队,绕过了那道联军步兵所组建的防线。见此,本有心扩大战果的朱振立马拨转了方向,率领着麾下两千山地兵顺势往西北方向撤退。因此若是他贪心不足,仍打算尾衔那些火箭手继续追击的话,那些联军步兵防线后严正以待的火铳手们,就会让他明白,为何弓、弩曾被誉为史上最卑鄙的战争武器发明。因此,无论是为了麾下两千名山地兵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朱振都不敢再继续追击,为了躲避来自对面联军的箭矢射击,他只好带着率领下的山地兵们,紧急绕了一个大弯,待等迅速离开联军火箭手们的射程之后,再计较究竟是继续在旁窥视,准备伺机偷袭,还是见好就好,返回军山。但无论如何,他此行率领山地兵杀出营寨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那一万名联军火箭手兵阵已逐渐向后方撤退,而这支火箭手一撤,就意味着联军已放弃了继续这场仗的打算。联军,终于撤退了。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了进攻的能力。军山一方只是趁势反击收割了一阵,但是并未大规模的反击。军山大胜,叶兑老先生心情不错,也懒得搭理朱振,而是与一众学生一道去收敛战死的将士的尸体。他叶兑的学生绝对不能是百无一用的书呆子,身逢乱世他们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要多残酷。他们要坚强,要迅速成长,才会避免军山如山下的贼人一般被人杀戮。叶兑老爷子懒得说朱振,其他的将领畏惧朱振的威严不敢来说朱振,常茂这厮看着朱振得胜归来,阖城百姓和将士奋力欢呼,羡慕的直咬牙。忍不住对家将骂道:“朱振这厮真不要脸,刚才长驱直入,大杀四方,杀敌如屠狗,应该是某手持禹王槊,领我丛林虎卫干的事情,却被这厮不要脸的抢了先。”说着还要从寨墙城头朝朱振吐口吐沫泄愤。见这厮混不吝的性子又犯了。几个家将连忙去捂住常茂的嘴,小声哀求道:“小爷哎,您快忍忍吧。若不是爵爷仁义,今日这指挥之权,怕是就成了人家朱沐英的了。您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咒骂上官,您是嫌弃老爷操的心还不够多么?”不远处正在率领火铳手清点战果的朱沐英冷哼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了常茂一眼。常茂见朱沐英不爽,手拍打着禹王槊,得意道:“没办法,谁让人家火铳手需要大将坐镇指挥呢,咱常茂这辈子只有指挥全局的命了。”朱沐英见这厮小人得志,起身背负着一名躺在血泊中哀嚎的弟兄,路过常茂身边的时候,冷不丁的踹了一脚,踹了常茂一个咧起,“这一脚替我兄弟踢得,你既然指挥全局,竟然让那么多贼子靠近防线,导致那么多袍泽负伤,若不是振哥儿有先见之明,光是火箭就能让兄弟们死半数以上。常茂你要是真想变成强者,就多总结,多用脑子。不然,你对不起战死的弟兄。”说着一脸失望的看了常茂一眼,弯着身子拖着负伤的弟兄朝着军医走去。被踹了一脚的常茂本想发作,混不吝的跟朱沐英打上一架,却蓦然想起为自己抵挡箭簇身亡的弟兄,以及他家中的老母,高涨的情绪立刻消失不见,低着头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家中家将适逢其会的仿佛被什么事情吸引了一般,转过头去,不去蹙少爷眉头。常茂自从追随朱振,处处占便宜,打胜仗。像是这般正经的两军交锋还是第一次,而这一战打下来,他亲眼看着无数平日里再一个勺里吃饭的弟兄死了。死了。昨日还跟自己吹牛,跟自己摔跤,挣着给乡亲们挑水,修房屋的弟兄,看一眼大胸脯的寡妇,都要脸红白天的弟兄死了。因为训练不合格,大家一起饿肚子,拼了命的达标的弟兄说死就死了。常茂第一次认识到父亲常言的战争的残酷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开始反思自己作战中百般错误。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之后,这一战自己指挥是有不少漏洞的。不然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多弟兄。他如果提前意识到敌军的意图,提前在左右两翼布置下些许骑兵,亦或是让车弩提前压制左右两翼,也不至于那么多弟兄负伤。大家虽然不说,但是常茂知道,当自己面对数万大军的时候,怯弱了。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自己与父亲,与朱振终究是不同的。当他面对敌人的时候,是会恐惧的。常茂猛地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刃,划破了掌心,让鲜血与战友的鲜血一通浸染在寨墙上。常茂自言自语道:“你们放心,我常茂的血与你们的血留在一起了,兄弟们助我,军山百战神威,永不败绩。”见常茂敛去浮躁,一脸严肃,几个家将欣慰不已,少爷终于长大了。常家终于不是老爷一个人死死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