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向棠对着那个背影期冀道:“今晚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山上看月亮吧。”
车子开到京西郊区东灵山脚下,抵达时太阳已消失在西边顶峰,附近农家乐民宿亮起串灯,几处露营帐篷和房车里飘来烟熏烧烤香味。
因着节日关系,这边在办中秋游园活动,入口通路布置成小吃文化街风格,有不少年轻人及小孩着汉服装束,金向棠带任锦欢去摊市买了几份夜宵和汽水饮料,并租了个帐篷,然后随人流方向一路往前,两旁生意吆喝此起彼伏,多少成为阻碍,一辆炸串推车挨过来,任锦欢向后靠了靠,金向棠自然牵起他的手,没有多言,两人平静走完了身后热闹。
他们将东西搬回车上,正巧有老人在卖手工灯笼,个头不大,装饰童趣,有兔子、水母、鲤鱼等类型,灯笼里放有发光小电池,闪晶晶的在夜里挺好看,刚才便撞见许多小孩提着这种灯笼。
金向棠买了一个,任锦欢挑的款式,一条红白纸扎鲤鱼,下面系着流苏,并像御守一样贴了张“好运”福签。任锦欢将它放在车后座时,发觉怎么瞧都与金向棠这辆帕拉梅拉格格不入。
两人开往一处无人平地,扎好帐篷,鲤鱼灯笼也被挂在外面,他们席地而坐,山脚农家建筑明光缀缀,而圆月幽幽已照于头顶。
金向棠给他递去汽水,说:“当初在学校,同伴给我你的简历时,我真应该好好多看几眼。”
任锦欢手撑脸颊笑笑:“谢谢你放过我,我可不想给你当学术零工,肯定会被你抓着从早忙到晚,甚至还要挨骂。”
“你把我想得也太恶劣了吧?”金向棠没辙,回想着往事,“虽然一开始因为论文你在我这里印象确实不算好,但见面后我……其实给你加了点分,当然,这点分因为你知道的原因被你都败光了。”
“我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你加分?”他感兴趣问道。
似有语塞,金向棠勉强开口:“有一些出乎意料吧,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好看。”
任锦欢目光亮了亮,扬起唇角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挺肤浅。”
“那时我道行浅啊,一时大意,色令智昏。”
“听上去你现在更上一层了?”他不急不慢接道。
“你的标准是?”
“时露之前说,人的判断局限有三层,一是色令智昏,二是利令智昏,三是智令智昏,那么,你在哪一层?”如同很久之前那般,他笑着将话抛过去,回到了自己最擅长的试探模式。
可是这一次,对方没有给他留下退回周旋的余地&ash;&ash;金向棠看过来,目光凝定,任锦欢本能感受到其中的无法阻挡,有什么呼之欲出,而自己退无可退。
远处民宿区此刻传来欢呼人声,刹那间,无数串灯依着节奏逐一亮起,像盛大宴席,像无拘的风,从山脚蔓延到林间,驱走了最后的黑暗。
呼声嚷嚷,可是这不重要,因为他听到了更夺人心智的声音&ash;&ash;金向棠回答他:“都不是,是爱令智昏。”
鲤鱼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言语随之晃入胸腔,像灯笼中闪烁的亮光般不断怦动。
“那天的话我很抱歉,不是我真实意思,我从未轻视过我们这段关系,它重要,也让我舍不得。这段时间我想好好和你说上话,想认真告诉你……我喜欢你。”
山顶上的泥土草叶味窜入鼻息,令知觉陷入迟钝,任锦欢缓缓抬眸看他,良久,他抚上对方手背,轻声唤出两字,替代了所有潜藏于心底的回应。
金向棠听到了,他拥紧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悸动与充沛情感随着那声“学长”涌到身体各处,这是一直以来属于他们之间的暗语,心照不宣。
只是,他也明白,还有巨大的未知横亘在两人面前,最终,他抱着恳切期望,问出那句现实:“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美国吗?”
任锦欢怔了怔,几欲张口,却道不出开头,他想和对方应下所有未来,但现实之所以是现实,便在于它需要每个人面对取舍。
他想起南方老城中那个独自生活着的身影,同样与自己有着约定,存有这世界上唯一的血缘联系,他无法把她孤零零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