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甚少见苏心禾拒绝吃的,不禁问道:“小姐,可是这庞管事有什么不妥?”
苏心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两册账本各翻开一页,问青梅与白梨,“你们来看看这两本账册,如果单看这一页,可有什么异常?”
青梅与白梨探头一看,左边的那本字迹娟秀,但在账目的计数栏上,却有略微的删改痕迹,右边的那一本字迹要潦草些,但是上面的数额看上去却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错漏,就连一分一厘的银钱,都能对得清清楚楚。
青梅思量了片刻,道:“这两本账册,应该出自不同人的手?”
白梨也俯下身来,仔仔细细看起了账本,若有所思道:“右边这一本的字迹我认得,是那庞展望的,左边这一本似乎有些眼熟……”
苏心禾笑了笑,道:“是菊芳的。”
白梨一愣,“世子妃好记性,那日只看了菊芳的字一眼,便记下了?”
苏心禾道:“菊芳的字写得一板一眼,十分工整,一看便是认认真真练过的,所以我印象颇深,但重点不是他们的字,而是这账本……有问题。”
青梅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苏心禾沉声道:“在后厨之中,运菜、送菜的环节多,有略微的损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庞管事的这一版账簿,却连一把几文钱一大把的小葱,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我猜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他确实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去认认真真盘查了每一份菜,但你们也看到了,库房那么大,唯有他和菊芳两个人打理,这样显然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苏心禾神情严肃了几分,道:“他这一本是伪账。”
“伪账!?”青梅和白梨顿时一惊,白梨到底在侯府呆得久些,她思索了一瞬,便开了口:“若这事是真的,只怕骆妈妈还在的时候,便已经这么做了,因为这庞展望是骆妈妈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他定是见骆妈妈走了,想得后厨管事的位置,所以才这般殷勤……却没想到,一本账册自曝其短。”
苏心禾低声道:“不得不说,他这账册伪造得很好,一般来说,只会查对不上的账目,谁会去查清清楚楚的账目呢?他竟然敢将账册送过来,说明这些数字背后的问题,我们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青梅听罢,秀眉微拧,问道:“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苏心禾摩挲着手中的账本,道:“既然账本不会说话,那便去问会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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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苏心禾便去了正院。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心禾自嫁过来,晨昏定省一直没有少过,这一点倒是让叶朝云颇为满意。
叶朝云见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便问:“伤口已经养好了?”
苏心禾笑笑,“早就无碍了。”
叶朝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日后小心些,别再伤着了。对了,最近两日怎么没见到承允?”
苏心禾垂眸道:“夫君这两日都宿在军营,不曾回来。”
叶朝云愣了下,这父子俩即便留在京城,却也有大半的时间留在城郊的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她看着苏心禾,一时也多了几分怜悯,便道:“承允本来成婚过后便要去北疆,听说最近局势不太平,故而圣上将他留了下来,一齐商议对策。这些日子可能忙得顾不上你,你要多多体谅他。”
苏心禾心想,李承允不在,自己过得不知道多自在!
但她表面上仍然乖巧,温声道:“母亲说的,儿媳都记下了。”
话音落下,便听得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银铃般的少女声响起:“母亲!”
苏心禾下意识抬头,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袭蓝色衣裙,蹦蹦跳跳地进来。
叶朝云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规矩?没见我在同你嫂嫂说话么?”
李惜惜眼珠一转,才发现苏心禾也在这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大半。
这侯府上下,除了父亲以外,她最崇敬的就是二哥,本以为二哥能与她的手帕交曾菲敏在一起,但没想到,二哥居然娶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李惜惜既替自己的二哥感到不值,又为曾菲敏打抱不平,故而对苏心禾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心禾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也能察觉处李惜惜对自己的敌意,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从容地坐着,静静看着对方。
李惜惜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不喜欢苏心禾,便索性将她当成了空气,只自顾自地来到了叶朝云的身旁,道:“母亲,再过一段时日,便是县主的生辰了,我想出门一趟,为她挑一挑礼物。”
叶朝云秀眉微蹙,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办就好,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哪有没许人家的姑娘,日日出去抛头露面的?”
“母亲!我都许久没有出过门了!”李惜惜撅起了小嘴,不依不饶道:“若是再不出门,我都要憋坏了!”
叶朝云摇头,道:“师傅说你的女工一塌糊涂,与其想着出门,你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将女工学好。”
李惜惜眼看着出门的希望被浇灭,不禁着急起来,“母亲……求求您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母亲看起来温和,可一旦拧起来,是如何也说服不了的。
正当李惜惜觉得沮丧之时,苏心禾却开了口:“儿媳有一事,想请示母亲。”
叶朝云看她一眼,问:“什么事?”
苏心禾答道:“儿媳近日在熟悉后厨事务,发现我们侯府食材的供货商不下二十家,我便想着,既然日后要管后厨的账,总得先了解一下当前的供货商,故而想问问母亲,我能否出门一趟,去拜会一下主要的几家商铺。”
叶朝云凝神想了一想,道:“若是想见他们,让管家卢叔召他们过来便是,何苦自己跑一趟?”
苏心禾垂眸笑笑,道:“母亲,若是将他们招来侯府,只怕儿媳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此言一出,叶朝云立即会意,她下意识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隐去身份见他们?”
苏心禾颔首:“不错。后厨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最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的地方,儿媳若不能知己知彼,便也难掌全局。”
叶朝云听了她的话,面上露出几分赞许,道:“也好,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出去罢。”
苏心禾站起身来,微微屈膝,“多谢母亲。”
李惜惜一见苏心禾得了出门的机会,顿时就不高兴了,“母亲,凭什么她能出去,我就不能?”
叶朝云脸色微沉,道:“你嫂嫂出门是为了内务,又不像你,是出去玩的。”
“我……”李惜惜一时气鼓鼓:“母亲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