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而想起昔年那谆谆教诲的太子太傅。
当下忙道:“总之你不要瞎想了,我才没有那么随便的,我很有分寸,我觉得现阶段亲一下我还是愿意的,但是他如果敢多想,我肯定会揍他的。”
她想起昨天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忙解释道:“其实我在内地根本没谈过,就来香江后谈了这么一个,但也八字没一撇呢,就随便谈谈而已!”
叶立轩听这话,拧眉:“所以昨晚你故意气我的是吗?”
叶天卉哼了声:“谁让你那么说我,特别霸道封建,你那样说,我当然生气了,我既然生气了,那我凭什么不让你生气?”
叶立轩淡扫过去,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无奈:“算了不提了,都是话赶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就是了。”
叶天卉:“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啦!”
叶立轩颔首:“你们既然正式谈了朋友,那有机会的话把他带回家——”
他很快道:“不行,不能带到我们家,在外面吧,挑一个时间,我请他吃饭,我们一起坐下聊聊,这样我也好给你把把关。”
带到家里仿佛承认了一样,先在外面看看。
叶天卉听着,总觉得有些悬,她感觉叶立轩怕是看不惯顾时璋的。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道:“行吧。”
叶立轩何等人也,自然感觉出女儿的勉强,当下对她那男朋友越发心存疑虑。
不过此时他也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纠缠,免得引起女儿反感,于是反而问起:“班际赛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了吗?我看你还要再押一次?”
叶天卉:“还没想好呢,反正这事情不好搞,慢慢来吧。”
叶立轩:“这件事你想做就去做,就算万一做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叶天卉听这话,好奇看着叶立轩:“那如果万一做不成呢,那该怎么办?”
她拧眉:“如果做不成,别人一定会看我笑话,那我什么都没了。”
叶立轩:“怎么会呢,在你心里,我这个爹地就这么没用吗?”
叶天卉看叶立轩说这话好像很认真的样子,便兴致勃□□来:“你要帮我吗?如果我输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叶立轩:“我确实对家族的生意没什么兴趣,家中诸事,我并不参与,但是我也有应当应分的股权。”
他解释道:“你也知道,你祖母走得早,其实老爷子对这件事一直有些遗憾,之前他特意留了一些股份给你祖母的,之后我过来香江,他便将那些股份都挂在我名下了,加上我自己的一些,我如今在公司的股份还是有些分量的。”
叶天卉听着不免疑惑。
在她眼里,老爷子这个人精通权谋之道,恨不得把家里每个子女儿孙都放在价值的天平上称量,都要卖个好价钱,而在婚姻上,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国外留学带回来一个小妾,很快娶小妾生孩子,且明显对那二太太颇为宠爱。
之后在香江,他又一口气娶了好几个,总之不是什么专情的。
可是在叶立轩眼里,这老爷子竟然是念念不忘发妻,还特意留给她一些股份?甚至在她去世后,把那些股份分给了叶立轩?
叶立轩:“你那是什么眼神?”
叶天卉虚心请教:“那为什么爷爷又找了好几个小妾?我看爷爷最小的小妾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岁,这可不像是挂念亡妻的样子吧?”
叶立轩脸色微变。
他深深看了叶天卉一眼:“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人都是复杂的。”
叶天卉:“所以男人可以一边吟诗作对,说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边左拥右抱一枝梨花压海棠?一边生了不少子女,在子女间挑拨离间,让他们斗得仿佛饿狼一般,一边却又仿佛对自己的孩子爱若至宝,处处为孩子打算?”
这是什么两面三刀的老头子!
叶立轩眼神就很无奈很无奈,他咳了声,以一种非常郑重肃穆的语气道:“天卉,那是我们的长辈,那是你的爷爷,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应该随便讨论的。”
叶天卉:“好吧,那就不讨论了,毕竟雷霆雨露都是爷爷的恩。”
叶立轩继续道:“说正事吧,反正我手头握有一些股份,你爷爷的遗嘱中,我也占有很大的份额。现在你爷爷还在,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有一日你爷爷如果驾鹤西归,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关键时候,我也可以行使我的权利为你撑腰。”
叶天卉点头:“所以爹地,他们争来争去,你却是深藏不露,就算他们执掌大权,最后也是为你打工。”
叶立轩:“倒也不是,都是叶家子弟,只是多少问题,我是想告诉你,至少我也有自己的底牌。除了家族股份,这些年在外面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投资,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却也能保你一生无忧,如果你在家族中过得并不如意,那也可以离开,在外面工作,或者出去国外读书都可以,随便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好。”
叶天卉听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对自己有些打算和安排。
他的声音颇为温和,也有些慈爱之感。
她侧首看过去。
他应该是才从学校讲台下来,墨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领带也打得规制,整个人都是斯文沉稳的,看着这样的他,都可以想象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
她看着眼前这个爹地,想起上辈子的那个将军父亲。
将军父亲生得虎体猿臂彪悍勇猛,早年征战在外耽误了婚事,三十五岁时娶了郡主母亲生下叶天卉。
从叶天卉记事时,她的将军父亲便是马蹄踏地震动四方的大将军,是战袍披身横扫敌军的勇士。
父亲用结实的大披风把她拢在怀中,带她马踏浅草。
她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幼弱的她靠在父亲宽厚坚实的胸膛上,从那大氅的毛毛领缝隙中看向远处,晚霞漫天,余晖洒下,那个世界是瑰美的,也是安稳的。
她生在百年将门,长在挂了御赐匾额的门楣下,她有一个爱她若珍宝的父亲,可以永远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路前行。
眼前的叶立轩自然和她的将军父亲完全不同,他两鬓不曾染霜,也没有那个父亲的威猛热烈,不过听着叶立轩的话,她竟恍惚中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洒满落日余晖的傍晚。
她看着前方,华灯初上,车流犹如巨龙。
她想,这个世上的人有千百种,当爹的原来也可以有不同的面孔。
他是清隽如水的文人,也许不像上辈子的父亲那么热烈直白,但却也可以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