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自己亲奶奶,叶天卉自然不指望的,不过面上也含了笑,特意去掉“二”字,直接叫奶奶,看得出这二太太很高兴。
——前头那位就算死了,她也只能落得一个“二”呢,估计她这辈子无论怎么风光耀眼,都得恨那个“二”字。
老爷子对于那微妙的差异仿佛并无感觉,他笑呵呵的,继续给叶天卉介绍。
他膝下共有七儿三女,除去早早没了的长子,如今排行第三的叶立轩和排行第六的女儿叶立玫是嫡出,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其它却是各房姨太太生的。
不过那叶立玫早就结婚了,如今忙于夫家的生意,而叶立轩来香江比别人晚几年,又不曾打理家中生意,是以反倒不显。
叶天卉逐个见过了这些伯父伯母还有叔叔婶婶姑姑的,每个人都笑着和她说话,又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反正每一个都是慈爱温和的样子。
最后,老爷子长叹一声,却是对叶立轩道:“立轩,现在天卉回来了,你们父女相认,你以后总归要多花心思陪陪天卉。”
叶立轩哑声道:“爸,我知道。”
叶天卉笑望着叶立轩:“爹地,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我处处都得听爹地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确实没什么感情。
她记忆中的父亲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虽然在她出事前就已经去世,但是对她性格以及成长的影响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如今的这个父亲,她觉得太过于弱势了,心里并不太看得上。
当然了,也存着几分不屑。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能保护的父亲,她又凭什么对他有孺慕之情。
况且,爹地,这个称呼就特别拗口。
上辈子她是喊父亲,喊爹,这辈子她周围的人都喊爸爸,她可从来没喊过爹地,现在还这么一喊就感觉自己在唱戏。
不过显然,在她喊出这声“爹地”后,叶立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是饱含了许多微妙情绪。
他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却没发出声音。
叶天卉便打个圆场:“爹地,能够和你相认我很高兴,因为我从小没有爸爸,有时候下雨天,我看到同学的爸爸来接她们,会举着伞,还会把她们背起来,我没有伞,也没有人背,只能自己挽起裤腿淌过积水的胡同,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有一个人举着伞来接我,会把我高高举起来举过头顶,我一直觉得那是父亲该有的样子。”
她看着叶立轩,抿出一个浅淡的笑,声音略带着几分动容:“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
叶立轩听到这话,眼底便不可控制地湿润了。
其实他明白,明白叶天卉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她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在意。
甚至很可能她这个故事都是编的。
但他听着这些,还是心头酸楚。
毕竟这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毕竟十八年了他从未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
他抬起手来,有些僵硬地抱住了她的肩:“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顿了顿,艰涩地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叶天卉可以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哽咽,刻意压抑的那种哽声。
他的气息滚烫,在她肩膀上方形成一个不容忽视的热源,是充斥着感情的热源。
对于这样的感情流露,叶天卉也有几分触动。
毕竟人家是抱着他亲闺女的。
她微侧首,道:“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叶立轩听到这声轻轻的谢谢,抱着她肩膀的手略僵了下。
他想,也许她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至少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其实想想无论她是什么性格,这都不怪她,没有父亲的小姑娘,又被养母苛待,无论她长成什么样,那都不是她的错。
而此时的叶文茵,看着叶立轩竟然这么抱住叶天卉,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
她的爹地是什么性格她再知道不过了,那是天底下第一凉淡性情的人,很少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
他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权位,别人锱铢必究的时候,他可以挥挥衣袖飘然而去。
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对什么都淡淡的,并不太上心。
可是现在,很明显,叶天卉有一张会讲故事的嘴,而那个故事把叶立轩打动了。
叶文茵便觉得讽刺好笑!
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爹地,自己那么努力讨好,处处体贴孝顺,结果没换得他半点喜欢,如今这叶天卉几句话就轻易把他打动了!
虽说自己不是亲生的,可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没见对自己怎么好!
正想着,叶老爷子却提到了她。
叶老爷子笑着说:“天卉,以后你和文茵就是姐妹了,我仔细查过了,文茵比大一个月,以后你就叫文茵姐姐,你们姐妹要互相帮助。”
叶文茵听着这话,不敢置信,却又终于松了口气。
叶老爷子这话很明白,意思是她依然留在叶家,依然是叶家女儿,并没有要把她赶出去或者对外公开她身份的意思?
这时候,叶老爷子道:“当年到底是什么缘由我会查清楚,也会给天卉一个交待,但是这些其实都和文茵无关,文茵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婴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文茵一直留在叶家,也算是替天卉你尽孝于长辈跟前,就这点来说,天卉,我看你气量宏大,应该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