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平也小声跟她解释:“门口脚印很多,有可能是绑架我们的那批人。”
宁瓅不知道这个推测为什么能成立,但也乖乖闭了嘴。
家里人很多,电视开那么响,大概是想掩藏说话的动静。
这地方视野还算宽阔,陈承平觉得现在带孩子离开有点冒险,想了想,把鞋脱给宁瓅:“你在这里藏着,我摸进去看看。”
宁瓅有点害怕,但也努力鼓起勇气,踩进鞋里,用力点了点头。
脚上没鞋,以陈承平的摸哨技术,兔子都惊不起来。他判断了一下地形,先悄没声地进了厨房,酸菜大肉萝卜土豆全部看都没看,从调料盒里搞了一点糖盐,直接塞在兜里。
弄完一切,陈承平小心翼翼地从厨房窗口跳出来,攀着水泥砖上了开放式的阳台,躲在落地窗边上墙后。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有不少人,陈承平把耳朵贴过去,能听到新闻联播的声音下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声响。
“咋整啊,人跑了,咱咋交差?”
“他妈的老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要是普通人人可能给那么多钱吗?”
“我这、我这不是想着还得去趟海南,觉得折腾,拿这个钱是应该的。”
“瘪犊子还应该的,老子这回就就不应该带你!”
“你也别说老叁,肉票身份都没搞明白你就敢接,我可跟你说,我昨儿都看见军机了。”
“他妈的我就不信这群丘八敢抓老子。老子这堆东西往林子里一放,谁敢说我不是良民?”
“可那老头儿和女娃都看清我们长啥样了。”
陈承平一噎。
老头儿?说的是自己?
妈的,他老当益壮,哪里老头儿了!
“憋担心这个!那一老一小的,连双鞋都没有,不可能活得下来。我就怕这死无对证的,人家不肯结尾款。”
“敢做这种事的,咱们家也惹不起。”
“算了,不说这个,反正收了那么多好东西,咱们亏不了。毛子上次那批货什么时候交?”
“就后天!”
“老地方?”
“那还能去哪儿?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
角落里有双艳粉色的棉鞋,看上去是个老太太的,陈承平踩进去,悄没声地沿着墙根回到树后。宁瓅都不用说,把鞋还过来,抓住他的手肘,小声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陈承平看见门口那越野车了,想了想:“你再等等我,我去放把火。”
既然知道只是乌合之众,他就没那么忌惮了,刘青山军机都开出来了,八成附近就有人。
把靴子踹了,陈承平给宁瓅指了个地方等着,再次进了厨房。这次他拿了晾辣椒的一个塑料晾衣架,再拿了一把拆骨刀,这才将油撒在易燃物上,点了一把火。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陈承平从墙根绕到车边,先确认了这辆车的基本情况,而后用拆骨刀一下捅烂了驾驶座的玻璃。
车警报尖锐地响起来,宁瓅紧张得要命,看陈承平钻进驾驶座捣开护板勾出电线熟练地短接启动,而后一把把她拎起来塞到副驾驶:“走!”
还好这车够老,否则那么粗暴还真搞不定。
宁瓅被碎玻璃割了两下,顾不得叫疼,回头看了几眼:“有人追出来了!”
“躲下面去!”
身后传来愤怒的叫嚷,陈承平以为他们会开枪,但看来他们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没有听见枪响。沿着路一路往下,等进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陈承平终于有空抖一抖屁股底下的碎玻璃了:“闺女,借个电话,给你妈打一个!”
“好的爸爸!”宁瓅应得脆生生,顶着路人惊异的视线跳下车,走到一个老妇人面前,“奶奶您好,我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给我妈妈打一下啊?我们在森林里探险遇到了危险,今天才走出来。”
“你们走到里面去了啊?”旁边一个大妈接话,“哎呀,那里面不能随便去的,现在除了几个跑山的,我们都不敢过去。来,用我的吧,赶紧回去,瞧这一身伤。”
“谢谢阿姨!”宁瓅笑得甜甜的,接过来飞快地拨出宁昭同的号码,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却立即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快来救救瓅瓅!”
陈承平的腿有点冻伤了,屁股上被扎了两下,而闺女年纪小,虽然经历过失温和高烧,但没留下病根就好。
刘青山不停地竖大拇指:“老陈啊,宝刀不老啊,宝刀不老啊!”
陈承平没什么好气:“滚你妈的!老子这把年纪还要自救,国家养你们东北虎当宠物的是吧?”
旁边东北虎的现任旅长郭涛脸都绿了,还是宁昭同看到了,连忙打圆场:“刘师长和郭旅长这几天都没合过眼,战士们也特别辛苦,少说两句!”
其实刘青山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顿了顿,先跟陈承平解释:“人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在审了。也是你这老小子,藏得太好了,我们的人都没瞧见人影儿……”
陈承平懒得跟他说,反正这把柄他肯定要拿着数落二十年的:“国内能弄到这么好的装备的不多,买凶的肯定是境外的,而且估计就住俄罗斯。”
宁昭同应下:“这也是潜月的判断。怕你们已经被带出境了,他已经顺着林子摸过去了,消息刚传到,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他们猜测是孟峡峰的余部,但暂且还不能确认。
陈承平心绪轻松了一点:“闺女呢,情况怎么样?”
“没大问题,养养就好了。”
“妈妈!”话刚说完,宁瓅就推门进来了,一见里面情况,乖乖问好,“叔叔伯伯们好!”
刘青松打量着受了大罪的公主,心说老陈看着确实生不出那么漂亮的闺女,又想到当年在窗口围观他俩抱一起,心里有点不得劲。郭涛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干脆道了别,拉着老领导出门了。
宁瓅关上门,扑了过来:“妈妈!”
“感觉怎么样?”宁昭同轻轻碰了一下她脸上那几道树枝划出的伤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宁瓅摇头,“平平把我保护得特别好。”
宁昭同心头发软,磨了磨陈承平的手腕:“平平拿命保护你,你准备怎么报答平平?”
宁瓅气壮山河:“瓅瓅已经想好了!”
这下陈承平都坐起来了:“说说,我听听你怎么报答我的。”
宁瓅嘿嘿一笑,凑到宁昭同怀里:“妈妈不能骂我。”
“妈妈为什么要骂你?”宁昭同狐疑地看闺女一眼,“你要说什么话?”
“没有,瓅瓅要认真提一个建议。这个建议既然能作为我感谢平平的方式,那肯定不仅关乎到平平,还关乎我们这个家。”
“你说。”
“嗯、咳,”宁瓅轻咳一声,睁着大眼睛看着宁昭同,“妈妈,瓅瓅想知道谁是瓅瓅的爸爸。”
“?”
“?”
陈承平吸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是”
“平平!”宁瓅示意他先闭嘴,看宁昭同没有想揍她的意思,又把眼睛睁大了一点,“但是瓅瓅觉得,血缘是不重要的。既然这样,要不妈妈跟非非离婚娶平平吧,这样就能告诉他们,血缘是不重要的。”
“……”
“……”
陈承平小声对宁昭同说:“真不再检查检查?我觉得这丫头脑子冻出问题了,不然说不出那么混账的话。”
宁瓅不满:“平平!我这都是为你——妈妈,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宁昭同面色阴沉如水,抬起巴掌:“你过来。”
宁瓅转身就跑,被宁昭同一把拽住外套,宁瓅猛地挣开往外冲,宁昭同大步跟上去:“宁瓅你站住!我真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陈承平乐呵呵地看着母女俩冲出去,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妈的,屁股疼。
东北的春光从窗口投进来,撒在脸上,竟然还有些暖意。可以想见,又是一年百花盛景。
孩子大了,他也快退休了……嗯,回家缠着老婆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