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一只叫susu,这一只叫Arancia,”宁瓅笑得可爱,“这是我的家人亲手为我做的裙子。从喂养蚕宝宝到用植物制作养料,我都参与了。”
多明尼卡听见了,靠过来小声问:“制作你的衣服没有使用任何化学试剂吗?”
宁瓅仰起脸:“是的,它是一种很古老的工艺,在它诞生的年代,没有化学试剂的存在。”
那一张柔软的小脸和妹妹一样可爱,多明尼卡有些喜欢她,赞美道:“这很好,你应该将这种方法宣传出去,这样人们就会减少购买工厂制作的衣服,企业就会更少地排放污水。”
这样精致的手绣就注定了它无法被推广出去,奥若拉心里有数,但没有说出来,在宁瓅开口回答之前轻碰她一下:“中国的主席要开始他的讲话了。”
宁瓅连忙坐正了:“我们晚一点再说吧!”
五常里除了俄罗斯干脆没人来,其他国家的首脑都做了简短的发言,就多边主义、共建和平、数字鸿沟、经济危机、青年就业、金融改革、可持续发展、气候环境等等问题发表看法、表示关切、给出建议。
两天后,峰会闭幕,各国首脑联署新的《未来契约》,表示会共同应对未来挑战,加强多边多领域合作,并重申对可持续发展目标和《联合国宪章》的承诺,协力为世界民众生活带来积极影响。
新闻发布会上,联合国公布了此次未来峰会的简报,同时,几张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孔坐在台上,向全世界发出了新一代的声音。
自然,大多数的目光,都投诸在那个陌生的亚裔女孩儿身上。
大家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她尚不明确的身份,却也因她的可爱付以了最大的善意。一位中年女记者得到提问的机会,带上和蔼的笑意,柔软地唤她“甜心”:“你是因为什么加入到你的事业之中的呢?”
事业。
宁瓅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对着镜头,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说:“‘天下无外’,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地球的内部,那我们就没有理由走向分裂和冲突。所以,我想将目光瞄向世界性的问题,我相信,面对共同的问题,会让我们团结在一起。”
天下无外,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另一种表达。
因为这句话,她登上了当期《时代周刊》美国版的封面,和她传闻中的父亲拼在一起,作为中国问题迈入新的研究阶段的符号。
周日,专机落地北京,瞿明克同领导告别后就急匆匆地去了部里,要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尤其是例行记者会。
韩非准备跟着王权礼学习一阵子,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薛预泽是早早就回国了,继续去深圳打工。宁昭同抱着女儿钻进车里,困倦地往沉平莛肩头一趴:“太累了,下星期再回云南。”
宁瓅精神好,还扒着门四处看风景,沉平莛把孩子抱到另一侧,将她揽进怀里:“辛苦了。”
“也不算辛苦,”她打了个哈欠,“主要是岁数大了,体能不行。”
他失笑:“你比我小十几岁。”
“我不能跟您比——”她悠悠道,慢慢坐起来,“找机会见潜月一面,他说刘蒙那边准备出公报了?”
“就明天吧,我带你去见刘蒙。”
“刚回国不歇着,你也没几天假期吧。而且我不想见刘蒙,麻烦死。”
他应声:“好,那就不见他。”
周一,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座无虚席。
“今天是场硬仗,”丁湘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旁边的助理微微一笑,“要辛苦一下了。”
助理将检查完毕的文稿递给她,含笑回应:“您出马,不会有问题的。”
丁湘对这些好口彩没有什么执念,倒也领情,说了句“借你吉言”,而后将笑容调整到最得体的模式,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几分钟的过场结束,一片噼里啪啦的快门声里举起了无数只手,丁湘站在主席台上,微微欠身,抬手示意了最近的一位。
话筒递上,这位白人男记者站起来:“发言人你好,法新社记者。沉主席昨天结束对美国为期一星期的访问,发言人能否介绍访问情况?”
意料之外的常规问题,丁湘字句清晰地将昨天就公布在外交部网站上的公文再念了一遍,而后说了些深化合作的套话。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是,她字句里对美国的态度,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热络。
所谓的中美新蜜月期,应当还是外人臆想。
“下一位。”
“你好,彭博社记者。最新一期的《时代杂志》美国版封面,是沉主席和一位中国女孩,中方能否介绍具体情况?”
竟然问得比想象中温和得多,丁湘笑意略略轻松了几分:“我们注意到您说的情况。您说的女孩名叫‘宁瓅’,是一位生长在中国的女孩,她致力于成为一名气候活动家,她的志向曾获得过沉主席的赞赏。众所周知,美国的人均能源消耗量非常惊人,接近中国的两倍。我们非常愿意给宁瓅提供一个机会,让她对世界的碳排放现状有更多的了解。未来属于孩子,世界也属于孩子,我们期待孩子纯净的目光能拨开偏见,替我们开辟合作的道路,给我们带来绿色发展的曙光。”
谈到柔软的稚子,发言人的语调几乎显出几分动情,而记者们也难得和蔼了一些,接下来几个问题都说不上尖锐。不过大人们的世界总是冰冷凛然的,很快就有记者提问,宁昭同在演讲中提到“有一位沉先生总是想抢夺她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丁湘颔首:“关于你提到的问题,目前我没有可以提供的信息。”
竟然回避了,记者们一下子都兴奋起来。
“宁瓅的母亲宁昭同教授曾与沉主席合着《同归于治》一书,有很多传言认为两位私交甚好。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宁瓅随着沉主席出访美国,并不只是因为您先前所说的考量。”
“宁昭同在普林斯顿的演讲大部分出于《同归于治》一书,沉主席同日下午在普林斯顿的讲话和宁昭同的思路基本一致,我们是否能够认为宁昭同的演讲对中国未来对外方针作了一种提示?”
“我们是否能够认为,宁瓅的母亲宁昭同以一个非体制内的非党员身份,以非体制的方法对中国的官方意识形态产生了重要影响?”
“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宁昭同通过与沉主席的私交,获得了不属于她的名誉,甚至干涉了中国的政治?沉主席是否存在滥用职权的情况?”
……
“宁瓅是沉主席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一扔出来,全场一静。
之前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发言人却依旧滴水不漏,把宁昭同和官方彻底割开,也数次强调宁昭同的成就都是可以查阅的,绝不存在沉主席因为私交为她以权谋私的事情。但这才算是问到根子上了:如果宁瓅是沉主席的孩子,那先前说的什么“赞赏她的志向”“给她一个机会看看世界上的情况”就完全站不住脚,而全成了为女儿求名的谋划。
何况,他们掌握到的信息,这位宁昭同教授可是结了婚的。
丁湘把笔记本一关,有点无奈,迎上无数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各位,每个人除了呈现给社会的公共形象,都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探寻他人的私生活是相当不礼貌的。对于一位痴心不改的先生,我们应该体谅他‘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深情与决心。而美人如花隔云端,对于一位名花有主的女士来说,即便知君用心如日月,也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
懂了!就是宁昭同没看上呗!
场中一片哄笑,发布会现场难得有这么不严肃的时候。笑完后又是无数双手举起来,连总台央视记者都想掺和,整个身子都要拱起来了。
丁湘随便点了一位,这位记者一脸兴奋:“发言人你好,英国《太阳报》记者。根据你的意思,沉主席曾经追求过宁昭同教授。”
怎么这种媒体都混进来了。
丁湘维持着笑容,直接按住了所有人八卦的心:“关于这一系列的问题,我没有任何多的信息可以提供。”
……
预料到今天记者会过后社交媒体肯定会一片腥风血雨,宁昭同把所有平台账号的评论区都关了,甚至连披露出去的邮箱注销了。一进官邸的门,她把手机关了扔给封远英,倒是多嘱咐了一句:“往群里说一声,找我的话跟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