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84怎么那么突然就没了。</h1>
十二月份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王欢经过谨慎再谨慎的研究后,对宁昭同现在的身体给出了一个评估:正常人。
“就是非常正常的中年女性的身体,当然,比大部分人的身体还是要好很多。代谢下来了,又躺那么久,脂肪含量显着增加,骨量轻微流失,”王欢翻着报告,“头发白得快不算问题,有的人叁十岁头发就全白了。宁老师现在就是瘦了些,其他指标都很正常……她还生育过,连椎间盘突出都没有。”
正主不在,韩非便毫无顾虑地问出家里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寿命上会有影响吗?”
“那不好说,谁知道谁能活多久?”王欢笑了笑,放下一摞报告,“但就宁老师现在的健康状况,只要别天天烟酒大肉的,活到八九十是没问题。”
第二件事则有点出乎意料。
临近元旦的时候,成娇打来电话报丧,哭出一个长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同同——你爸爸没了!”
宁昭同指尖一紧,蹙起了眉头。
宁和孝生宁昭同生得早,22岁婚龄跟成娇领了证,23成娇就生了宁昭同,现在也不过才六十出头。
宁家人都不显老,宁和孝去年退休,但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走出去,人家还得问一句在哪个单位上班的。何况成娇有钱,两夫妻一直过得滋润,宁和孝除了肝上有点不大不小的毛病,可以说身体比大部分同龄人都还好——
怎么那么突然就没了。
宁昭同裹着黑色大衣下了车,站在殡仪馆门口,心里空落落的,有点着不了地。
这死的也不知道是谁,做生意的当官的市里的省里的来个不停,但甭管什么身份,还真没这样大喇喇堵在大门口的。保安看那女人甚至想站着抽根烟,都有点气笑了,上来喝道:“那边”
“同同!”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哭叫,吓得保安腿都软了一下。
成娇猛地扑进宁昭同的怀里,全身的体重都压了上去:“同同!你爸爸死得冤啊!”
李林和魂都要飞了,拿出年轻时代跑五十米的速度上来拽住成娇,惊慌失措地跟宁昭同打眼色:“进去说!进去说!”
都不说死的是谁的爹,就光一个副处级退休干部不明不白地死在家里,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线索,嚷出去他这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宁昭同看他一眼,李林和忙道:“宁老师,我姓李,李林和!”
这下宁昭同就想起来了,那位把襄阳搅得天翻地覆的前南漳书记,稍稍颔首:“感谢领导关心关爱,天气太冷,进去再说吧。”
说完宁昭同连成娇都没扶,径直进了殡仪馆的大厅,漆黑眉眼几近冷肃,大衣里裹着一阵砭骨的冬风。从各地赶回来的家里人脚步飞快地跟了上去,一色黑白的着装,看着个个都不是善茬。
成娇一口苦涩堵在喉间,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流出来,苏笙到底是看不下去,上前扶了一把:“走吧。”
成娇隔着泪眼看她,片刻后没忍住,趴在她肩头哭得万分委屈:“我是她妈啊,她就这么对我……”
苏笙的法令纹绷了一下,没说话,邀着她进了门。
宁昭同在宁和孝的灵柩前站了很久,没开口,也没说要看看父亲的遗容。
家里人陪着她站着,来吊唁的人退到一边,不上香也不说话,大厅里一片死寂。
突然,宁昭同动了一下,韩非注意到了,小声问她:“要上一炷香吗?”
他都没问她要不要磕头。
宁昭同看了他片刻,点了下头。
香是林织羽去点的,看着有些讲究。宁昭同接过来,顿了顿,还是鞠了叁躬,双手奉在灵前。
成娇见了,压抑着哭声,忍得肩背颤抖。
那是她的女儿,她和宁和孝唯一的血脉。
她百年身后,只有这个女人能操持自己的葬礼,为她奉一炷香。
哪怕不会再叫她一声妈。
宁昭同转身,微微吸了一口沁冷的空气,提气,扬声:“各位亲友,事发突然,招待不周。今日不是追悼会,诸事忙乱,不便相留。还请诸位亲友自行归家,后日再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届时不孝女再以薄酒赔罪,万望海涵!”
这宁家果然都是些体面人,虽然家里闹翻的传闻沸反盈天,也妥妥帖帖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真亲友们陆续告别,抱着别样心思的也不好在这关头说什么,只是上来说一句要帮忙就吩咐,想着好歹混个脸熟。
宁昭同招呼了两句就让韩非去处理,对李林和示意了一下,转进旁边的小房间。
李林和带上公安局局长,埋着脸跟了进去。
“怎么死的?”宁昭同把门关了,直入正题,“有什么线索吗?”
公安局长马成功看了李林和一眼,挠了一下寸头:“那个,宁女士,你听我跟你说。你母亲昨天打麻将回家,一进门就发现你父亲死在了房间里。尸检结果显示是药物误用引起心律失常,药盒上也发现了你父亲的指纹。”
“治什么的?”
“止咳平喘,麻黄碱类药物。”
“他最近感冒了吗?”
马成功顿了顿:“你母亲说不清楚情况,这盒子药也暂时没有查清源头,不过,上面有你父亲的指纹,姿态符合自行取用的样子。”
意思就是,药肯定是宁和孝自己吃的。
宁昭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有其他线索吗?入室痕迹一类的。”
马成功神色尴尬了一下:“还没有……”但又立马表态:“但我们都倾向于是他杀,因为你父亲没有心脏方向的基础病,轻微的药物过量绝不会连打电话叫120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已经向省里申请专家了,最快明天就能过来!”
“已经跟省里说了案子的情况?”
“哦,那倒没有。”
“那先让他们别来了,”这句话宁昭同态度很坚决,“这事别往上捅,谁要问案情记下名字跟我通个气。我叫人过来查。”
马成功忙道:“宁女士,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公安部的人,会带着手续过来的。”
马成功惊喜:“……那就太好了!”
李林和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收敛点:人家父亲死了找人来查,你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马成功会意,连忙敛容,找补道:“希望能早日破案,让老领导放放心心地走!”
宁昭同轻轻摇头,转了话题:“尸检一次就够了吗?”
马成功苦笑了一下:“您母亲不愿意……”
“找人把灵柩抬走吧,好好存着,多检几轮,”宁昭同吸了一口气,“不出所料,应该能有新发现。”
成娇敢跟马成功叫板,不让他把尸体一直留在警察局,但宁昭同就在边上看着他们把宁和孝抬走,她就不敢有意见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成娇小步过来:“同同,你怎么让他们把你爸爸带走了,到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你让我——我下去不好见你爸爸。”
宁昭同冷冷看她一眼:“不把情况查清楚,你确实可以收拾着下去见他了。”
成娇脸色一僵,又反应过来:“你爸真是人害的?!”
“不是一见面就说死得冤吗?”宁昭同打量她两眼,“今晚上想想有什么不对劲的,明天开始配合警方查案。其他心思少动,那群人要你的命跟杀鸡一样,就算我能帮你讨回公道,也讨不回命来。”
成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聂郁过来,问宁昭同:“给小陈打过电话了吗?”
宁昭同见到他,神色微缓:“打过了。他说请假去了,明天带着乔琢明他们一起过来。”
“好,你也休息下吧,”聂郁劝她,“孩子队长和小韩带着。”
“还有一点事,弄完就来,酒店找好了吗?”
“过去半个小时左右。”
“行,让togal他们先过去,”宁昭同嘱咐,然后看了成娇一眼,“这两天我跟她一起睡。”
乔琢明一夜没睡,凌晨四点钟到达襄阳,为了赶时间,甚至没有直飞襄阳机场。其他人从全国各地赶过来,有近有远,但等所有人都坐在襄阳公安局的案情室里时,时针才将要指向七点。
刑侦支队二组的组长刘志进来,先感叹了一句:“办案子分秒必争,我们要向各位领导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乔琢明直接没理他,埋头看资料,黄伟抬起头,伸了个手过来:“黄伟,北京海淀分局的,这几天辛苦各位同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