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强是认识宁昭同的,比起吴倩这个正经家里人,态度要热络许多:“宁老师您好!久仰了!”
任安和听着不对劲,看他一眼,楼强回了个稍安的眼神,没有急着说什么。
任安和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
他知道这位亲家母大小是个名人,听说拍过电视剧,还当过什么网红。这种履历对于他们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加分项,但楼强这个态度,是还有什么隐情?
“言重了,”宁昭同道,又示意了一下沙发后面站了许久的冷漠女人,“这位就是您的二千金吧?”
“是,我的二女儿,吴娇。”张媚脸色有点不好看,回头用潮汕话低喝一句什么,宁家人都没太听懂,而吴娇听完冷哼一声,回身上了楼梯。
宁昭同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张肃这一家子,好像也就这位二姐要难搞一点。
晚饭是张媚特地请了酒店大厨来做的,一色海鲜珍馐,非常舍得下本钱。半途楼强和任安和不知道在厨房里说了什么,出来后任安和的眼睛都亮了叁分,热情地劝着菜。
但这一大家子都是内陆人,没有这海鲜当饭吃的经历,又是落地第一顿,都怕肠胃出问题,没敢吃太多。
饭后任安和请各位二楼茶室入座,亲手泡了功夫茶,乐呵呵地拍着肚子,一副弥勒佛样:“宁老师,我们潮州虽然总是被骂泥古不化,但我就小肃一个儿子,自然要尊重他的选择。新时代了嘛,念念也很好……”
宁瑱听到这话,心口都微微热了一下,张肃避着众人耳目悄悄牵住老婆的手,捏了捏老婆的手指。
张媚在旁边不置一词,宁昭同知道这话只能听一半。而闲话拉完,红包给了,任安和旁敲侧击地问起她:“宁老师也就念念一个儿子,肯定是要好好打算的。念念也这个年纪了,总要往上走走了吧?”
傅东君正倚在窗边看风景,听到这句,有点乐,但没搭话。宁昭同也听出言下之意,偏头看向儿子:“往上走走?”
宁瑱到底也是帝王家出来的,不至于不明白任安和的意思,笑了笑:“儿子没有什么宏愿,能陪在母亲身边就好。”
这小子说话味道怪怪的,任安和讪讪笑了一下:“真羡慕你啊宁老师,念念那么孝顺,不像我家这个,一心想朝外面跑,想出人头地给我看……”
张肃默默地对上老婆的目光,再捏了一下老婆的手。
“出人头地?”宁昭同似乎有点惊讶,看张肃,“那你要往上走走吗?”
任安和心头猛地一喜。
亲家母!您可真是个实诚人啊!
她甚至问的是要不要而不是想不想!
张肃心里暗叹老爹把轻重缓急弄反了,面上倒还看不出来,认真道:“宁阿姨,我想跟念念待在一起,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宁瑱悄悄红了脸。
任安和一愣。
不对啊儿子,你老婆说不想往上走,你说他去哪儿你去哪儿,你不也升不了了吗!
宁昭同看着张肃,还带着笑:“真的啊。”
张肃背脊微微一僵:“真的!”
“真的就好,”宁昭同起身,“不早了,我们一家就不打扰了。明天我们安排,您和夫人带着孩子过来吃个便饭,也算正式认识一下。对了,记得把二姐那位未婚夫也一起叫过来。”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任安和也不好多留,把几人一起送上车,还跟念念握了好久的手。
等车灯都看不见了,任安和收了笑,把门关上,问楼强:“这个姓宁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说她认识顶头那位?”
张媚一愣:“谁?”
楼强早有准备,递来一本全新的《同归于治》:“先问问小肃吧,小肃去过他们家,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张肃没有搭话,坐在沙发最边上,给宁瑱回了两条消息。
看清并排的两个名字,任安和简直头晕目眩,扶着沙发坐下:“宁昭同……你叫她老师?”
“北大的老师,”楼强小声道,“评了教授的,刚叁十岁就评了。”
张媚问:“那女演员和网红是怎么回事?”
“她拍过几部电影和电视剧,不多,但是拿过很多奖,虽然她没有去领,”楼强知道的是真不少,“后来她在一个平台做UP主,就是博主的意思,吸了很多粉。”顿了顿,楼强补充道:“她的节目还做进过中南海,进过主席办公室。”
任安和都有点磕绊了:“她、她跟那位是什么关系?那位还没结婚吧?”
“阿爸,你不用想这么多,”张肃开了口,“就算宁阿姨跟那位有什么关系,也不可能用关系来提携我。”
“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屁!”任安和气不打一处来,肚子上的肉都抖了两下,倒还记得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枕头风可是最好使的,她要真能爬上那张床,随意一点口风都能抵你干好多年……”
楼强默默别开脸,觉得老爹可真敢想。
张肃无奈,总觉得这老爹当了那么多年官,还没自己拎得清:“阿爸,我就是个小上尉,您说主席有可能伸手过来提拔一个上尉吗?”
“……倒也是,”任安和想了想,又精神了,“那他可以提拔我啊!你老爹我好歹是个副厅级,年纪也不算很大,要是领导愿意用我,我还是很可以披荆斩棘身先士卒一回的嘛!”
楼强都受不了了:“老爹!我们省委书记是鲁妍!”
任安和一噎。
张媚也想起来了,小声道:“传言说,这位才是正房嫡妻,只是想着有婚姻关系,以后工作不好开展,才没有结婚……”
这些传言任安和都听过,偶尔也乐得掺和几句,但也不怪他想不起来,因为他这个略显边缘化的地级市副市长,离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省委书记实在略远了一些。
顿了顿,任安和不死心地问:“那我能不能先调到其他地方再走这个关系?从去年开始,国内官员调动本来就很频繁嘛。”
张肃直接起身:“我洗澡去了。这些话阿爸你明天不要说了。”
任安和尴尬地挠了挠脸,看向张媚,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张媚堵了:“睡觉吧。”
虽然说是宁家这边请客,但其实订酒店确认菜单一应事都是张肃干的,毕竟地头熟,市内门儿清。
请亲家吃饭嘛,贵没关系,但吃饭还挨顿宰不就让人心里膈应了。
但也因为不是自己安排的,各方面不熟,宁家到达酒店包间时都快到开饭时间了。主人来晚了实在有点失礼,宁昭同急匆匆地上楼,却在门口被一个满脸桀骜的年轻人拦住了。
年轻人打量她两遍:“宁昭同?”
宁昭同觉得这人态度不太恭顺,只是看着他。
年轻人很夸张地挑了一下眉:“请客吃饭自己来迟了,不太好吧。”
宁昭同低头看了一下表,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过了一分钟。您是”
“一分钟?你就轻描淡写一分钟?”年轻人背着手绕到她身后,目光有意在她腰臀处停留了片刻,“你知道一分钟我能做多少事吗?一分钟我能赚多少钱你知道吗?一分钟?”
喻蓝江受不了了,握着肩把年轻人甩到墙上:“知道啊,你不就一分钟吗?”
服务员吓得惊叫一声,而家里人都恶意地哄笑了一通。
一头黄毛,耳朵上缀着叁四个耳钉,还打了一个正中的唇钉。不太高,一米七不知道出没出头,非常瘦,连皮草都撑不出个挺拔的肩膀。
宁昭同看他片刻:“你是谁?”
黄毛捂着肩头骂骂咧咧地把自己翻过来,整张脸拧在一起:“你他妈的、你敢打我……”
“打你?”喻蓝江有点想笑,“打你还怕你爽了。差不多得了,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宁昭同若有所思地看了喻蓝江一眼,而这个答案是由后面上来的任安和告知的:“哎呀对不起各位,宁老师,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晚了几分钟。各位也还没进去啊?今天出门的车是多了一点,我——小胡?!”
任安和声音一扬。
喻蓝江让开一点,让任安和后后面冲上来的吴娇能把这个叫小胡的神经病扶起来:“这人谁啊?”
吴娇满含怒火地抬头瞪他,而任安和神色为难:“这是小娇的未婚夫,不知道二位这是有什么误会?”
众人都看向宁昭同。
宁昭同笑了笑,抬脚进了房间:“坐下来慢慢聊吧。”
家丑还是不外扬得好,任安和狠狠点头。结果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吴娇举着一把水果刀,大叫着朝宁昭同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