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源受不了了,被子一掀躺回去,恨不得把头也盖住:“老子跟你说不清楚,你明天直接跟傅东君说你想追他妹妹,看他骂不骂你就完事了。”
“哎哎,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啊,我这不正受着你骂呢!”
“爬!”
“源儿!”喻蓝江下床挤到他身边去,摇他肩膀,“你教教我,我真喜欢她,实在不行我把毛病都改了。”
迟源觉得自己快神经衰弱了,痛苦地捂着脸:“饶了我吧……”
“我就是想要个主意,行不行得通没事,这完全没办法的感觉太难受了。”草原浪子第一回感受到了惆怅的滋味,甚至想要根烟抽一抽。
“谈恋爱求的是陪伴和提供情感价值,懂吗?你——算了,我觉得你是被你的前女友们惯坏了,你这脑子也不可能给宁姐提供什么情感价值,”迟源叹气,又坐起来,“要么你还是发挥自己的优势,直接脱光了给宁姐开开屏,没准儿宁姐也能见色起意。”
喻蓝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哧了一声:“我的脑子就那么不受待见?那不跟约炮一样。”
“你不是说你谈恋爱就是为了上床吗,那跟约炮有什么区别?”迟源啧了一声,“老傅说得挺对,你勉强算去头可食用。”
“?”
“别问号,对你来说这是句好话,说明宁姐还可能对你的肉体感兴趣,”迟源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被子里,“偷着乐吧。”
“不是,你怎么知道他这句评价?你当时不在场啊。”
迟源闭眼悠然道:“可能是为了断绝你成为他妹夫的可能,再宣传了两遍吧。”
第二天上午,聂郁收到了喻蓝江递上来的休假申请,有点惊讶:“你现在休假?”
“云南太热了,待不住,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事,耽误不了,”喻蓝江昨晚没睡好,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还是说有什么重要任务。”
“哦,没有,不过,”聂郁顿了顿,看着休假地点,“你要去北京避暑吗?”
喻蓝江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去找我弟。”
喻蓝江弟弟喻蓝海在中央民族大学念书,这事队里的人都知道,还经常拿着调侃。这个理由说得通,聂郁便签了字,递给他:“好,假期玩得开心。”
“谢谢聂哥,走了啊。”
“……这俩月太忙了,一天到晚晕头转向的。不过忙也好,我打小闲不住,我妈说我屁股上长刺,我觉得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在办公室坐两天就觉得屁股疼……傅东君给我们放了你那个电影,我得好好给你写个观后感,不许说我没文化,我能有角度也算你这短片雅俗共赏是不是……算了,我不胡言乱语了,我就觉得宁老师你真漂亮,演技也好……不说了,等你暑假我来找你玩儿,祝你工作顺利,多发论文!”
看完最后一个字,宁昭同把信放下,静了一会儿。
暑假来找她玩儿……屁股疼……你真漂亮……
似有若无的越界,又似乎还不脱亲密友人的范畴。
可究竟什么时候已经同他这样亲稔了呢?
顿了片刻,她拨了个视频通话,无疑,给过玄老师的。
“同同下午好!没课吗?”过玄很快就接起来了,看上去也在办公室,笑眯眯的,“陛下什么事呀,您可好久没召见妾身了。”
宁昭同没工夫搭理她的调侃,叹了口气向后一倚:“玄玄,我终于遇到感情问题了……我有个笔友。”
“哇,笔友,好有情调啊,”过玄撑着下巴,“是有什么困扰吗?我先提前八卦一下,我觉得薛预泽喜欢你。”
“薛总?”宁昭同惊讶,“我们不就一起看过一场戏吗?”
过玄挑了一下精致的细眉,语带揶揄:“他没再约你?”
“约过两次,我都没空,最后一次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咦,没想到小泽感情上那么被动吗?”过玄若有所思,又轻笑一声,“他私底下向我打听你的喜好,我直接跟他说他没戏,你喜欢能待在家里的。”
宁昭同闻言略顿了一下,而后再次叹出一口气。
“嗯?都叹上气了,笔友让你很困扰吗?”
“也不算困扰吧……”宁昭同想了想,“比起薛总的话,我可能确实对他更有好感,但他比薛总更忙,一年估计能见二十来天。”
过玄惊讶:“又是个现役军人?”
“……对。”
“你跟现役军人有信件往来,不会有官方机构找你麻烦吗?”
“我也挺奇怪的,”宁昭同轻摇了一下头,“所以我还会猜测,他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但他没有手机,我也没办法私底下问。”
“能量这么大啊……那你是困扰什么呢?”
宁昭同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觉得他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但要是建立恋爱关系的话,我会有很多顾虑。第一,就像你说的,我可以接受现在这样独身一人的生活,但很难接受我的伴侣一年只回来一个月,那是种近似得而复失的失落感和无意义感,我会觉得日子更难熬了。”
过玄理解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第二点呢?”
“第二点,对于他来说,我可能是他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对他来说自然是特殊的。而他对于我,只是半个月有一点消息的笔友,虽然也是特殊的,但只在我生命中占据了很小的部分。我并没有对这样的关系不满足,有这样一个朋友我很开心,而如果变成伴侣……我会担忧身份变化后我对他投注太多期待,会觉得,嗯,太失望。还是前面那件事,我已经不习惯等待了。”
“这也是值得考虑的,笔友和伴侣的责任当然是不一样的。”过玄认同。
“第三点的话,他……”宁昭同面色稍稍尴尬了一下,“我跟他的战友,有些不太寻常的关系。”
过玄猜测:“是你那位脾气很温和的前任吗?”
“不是他,是另外一位,”说到这里宁昭同也坦然了,“约过一晚,而这位先生的性格非常的——”
宁昭同调整着措辞:“怎么说,社会化程度太低,不太明白一些默认规则,说话很直,做事也相当冲动。”
过玄大概明白了:“你是觉得如果这位先生挑明这件事,大家的关系会很尴尬。”
“有一点。”
“可是约一晚这件事对于同同你来说,不算什么要避讳的事情吧。”过玄从屏幕那边看过来。
宁昭同对上她的眼睛,轻点了一下头:“但是这位先生好像还没死心,昨天才跟我发了消息,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他想来北京找我。”
过玄理清楚了,摸着下巴,片刻后问她:“你很喜欢你的笔友吗?”
“可能有一点执念,但说不上太深的感情,实际上我还挺怀疑我是不是真能和他走入比较舒适的恋爱关系,”宁昭同语速不快,“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专业可能经常会冒犯他们,而他处在一个可能纯男性的环境里,估计也会比较容易冒犯到我。”
过玄这下不给面子了:“那你为他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宁昭同略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如果是他喜欢你,你只是对他有好感,那你们之间的距离当然要他来努力呀!”过玄一脸理所应当,“你又不缺人追,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干脆踹了他好了!”
宁昭同失笑:“玄玄……我也不缺男朋友。”
她如今其实不是很能明白如何跟一个现代男人相处,甚至不是宁缺毋滥的逻辑,纯粹是觉得可能手足无措。
过玄显然也很容易地理解了这一点:“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太担忧、太顾忌一些你还不需要负起来的责任。只要对方是个正常人,想谈恋爱就试一试呗,大家合不到一起就分,又不是一定要奔着结婚去的。”
宁昭同想了想,点了下头。
他这个年纪还是单身,估计对结婚没那么深的执念。
突然消息提醒一掠而过,宁昭同点进去,愣了一下。
“嗯?是有事情吗?那我们晚上再聊?”
“不,别挂,”宁昭同比了个手势,吸了一口气,“先前跟你说的那位先生说自己到北京了,要请我吃饭。”
过玄一听都凑到屏幕跟前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那要不要再见一见说清楚?”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喜欢他。”宁昭同有点苦恼。
“哦,原来是别人想追你,你只是浅尝了一口!”
“你会不会说话?”
“我又没说什么呀,实际上再尝一口也没问题是吧?”过玄笑眯眯的,“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男人的真面目后依然是个直女。”
宁昭同都乐了:“你都结婚了跟我说这个?”
“嗯,所以过玄女士是一位甘入地狱的英雄,”过玄一脸正经,又略微拉回正题,“我说实话嘛,一个全方位契合的伴侣是很奢侈的,你让我和我老公一年半载每天都黏在一起我也受不了——谈到这里,宁老师,英雄必须给你一点提醒:谈恋爱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但是结婚一定要谨慎,特别是在中国的军婚。”
宁昭同失笑:“谢谢你,不过是不是想得太远了?真担心不如立马离婚投入我的怀抱?”
过玄撑着下巴,眉眼弯弯笑得漂亮:“还是那句话宝贝,一个全方位契合的伴侣是很奢侈的。我虽然很愿意与你结成灵魂伴侣,但你的肉体对我没有性吸引力,等我七十岁性欲消失后可以考虑。”
宁昭同轻哂一声:“那你还是去找你福建深山的老公吧。”
过玄也笑了一会儿,最后略略整理了一下表情,说了一个肯定句:“同同,你的顾忌在于他不适合你。”
宁昭同轻轻点头:“他不适合我。”
一份隐晦的相互好感不少见也并没有什么珍贵之处,而许多在外的不契合却是可以想见的——成年人的恋爱似乎不该这么谈,即便他们彼此也并不外求太多东西。
“不论如何,好好考虑考虑,”过玄温和地看着她,“同同,你也该有新生活了。”
新生活。
心尖微微一酸,宁昭同握紧了水杯,最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会好好考虑。”
如果,我真的能爱上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