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山卫的行军速度太过于缓慢,从拜将开始,大军行进一下午,竟然没走出应天地界,后来大家拿出地图一测绘,顶多走了二十几里路的路程,这这速度走下去,能正常走到前线就有鬼了。因为此事,当天宿营的时候,天雄军看待军山卫的目光很是反感和不屑。作为徐达的嫡系部队,天雄军从创立至今,屡立战功,很多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诸侯、起义军势力就是徐达用这支精锐消灭的。而在对抗陈友谅和张士诚的过程中,天雄军也屡次逆势而为,重创敌军。这一次,天雄军是抱着一雪前耻,痛歼陈友谅为目的的。谁曾想到,在朱振的率领下,大军半日功夫,才走了二十多里路,若是放在一般军队中,这已算是不错的成绩了,可是对东吴的常备野战军而言,这简直就是耻辱!可能是天雄军士卒们毫不掩饰的冷淡目光,军山卫的士卒们隐隐也有所察觉了。大多数人表现的沉默不语。“呼,呼。”随着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有三名军山卫的年轻士卒,满脸疲倦地将一辆驮着沉重战争兵器的马车拉入了驻地内。这三名军山卫的年轻士卒,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充其量也就是十六七岁而已,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周围到处都是天雄军的士卒,而他们军山卫的士卒,则在远处另外一块位置歇息。“真辛苦啊,拉着这么沉重的车子还要赶二十几里路……”在这三名军山卫士卒中,一名短发的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旋即回顾两名同伴:“十二、十三,你们还好吧?”两名同伴尽管累得气喘吁吁,仍回以微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三人,分别叫做朱十二、朱十三、卫央,除了卫央是军山卫建立初期的老人之外,其余朱十二、朱十三都是应天庄园长大成人的孩子。“话说,这车上装的是什么啊?死沉死沉啊……”见两位同伴无恙。朱十三放下心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拉了一路的这辆四轮拉车。他很好奇这辆拉车上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为何如此的沉重。但遗憾的是,拉车上所装载的“东西”外部,罩着一层青布,以至于看不见这其中究竟是何物。偷偷看一眼不打紧吧?朱十三瞧瞧撩起青布的一角,帐内张望着。此时,他的同伴卫央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不解问道:“十三,你干嘛呢?”只见朱十三一面张望着青布内的东西。一面说道:“我就是瞧瞧这车上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沉重。”卫央闻言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喂,这是犯禁的事啊。没有上头的命令,是不许揭开的。”“我又没揭开,我就是看看罢了。”“不要了吧……”看上去有些弱气的朱十二在旁劝道。正说着,忽听朱十三惊呼一声,竟一脸震惊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而他的手中,仍捏着那层青布的一角。由于朱十三的关系,拉车上那个“东西”被揭了一小半。露出了其狰狞的一面。原来,他们拉车上所装载的,竟然一架连弩。好家伙,只见这架连弩,底盘的基座有足足一丈方圆,通体用铁打造,弩弦足足有手指般粗细,不难猜测,这是一个相当“带劲”的玩意。而朱十三之所以会被吓一跳。那是因为这座连弩的箭槽中,摆着三根比手指还要粗的弩矢。尽管未曾搅紧上弦,但这恐怖的战争兵器。也足以吓住他这种初入伍的新兵。也难怪朱十三会露出畏惧的神色,毕竟似这种玩意射中人体,那可不只是中箭那么简单。然而,朱十三的惊呼,引起了附近天雄军士卒的注意。天雄军的士卒纷纷转过来,神色不善地瞅着朱十三这个大呼小叫的家伙,而待等他们注意到拉车上的利器后,眼中亦露出了惊色。而随便,这份震惊便被不爽所取代。这帮家伙……明明只是一群地方守卫部队而已。而且还是那么多新兵。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配备那么好的装备。附近的天雄军士卒们,纷纷停止了手中的活,面色诡异地瞅着那座连弩。不远处,前来巡视的天雄军副指挥使张兴组,待瞧见那座连弩时,眼中瞳孔亦不由地一缩。喂喂,这算哪门子的连弩啊,这根本就是……张兴组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印入眼帘的那个怪物,说那是重弩吧,那玩意上边的三道箭槽,分明告诉众人,它是连弩;可若是说那是连弩吧,那种粗细的箭矢与弩弦,张兴组别说瞧见,听都没听说过。难道这就是冶造局的配发给军山卫的“新装”?张兴组皱着眉不说话。眼前这座连弩,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不得不说,张兴组的直觉相当准,毕竟这座连弩,就是冶造局以破盾为主要宗旨所研发的新式弩车。所谓的破盾,指的就是它能够一箭射暴如今北元的主流盾牌,穿透力极其强劲。虽然冶造局并没有透露,但事实上,这种弩车在研发过程中,就是以目前北元最坚固的盾牌作为假想敌的。而这其中,也包括天雄军士卒所惯用的盾牌。因为天雄军使用的盾牌,跟北元使用的盾牌,是同一种型号的。这正是张兴组本能地感觉到威胁的原因,毕竟天雄军的作战方式,除却骑兵,很多时候就是依靠坚固的盾牌挡下敌军的攻击,再趁对方攻击间隙时展开攻击。但若是面对这种弩车,天雄军就再没有后出手的机会,他们会在第一轮攻势下就被射死,连带着手中的盾牌也射暴。竟然,竟然,给自己的部下配备如此骇人的武器,这位伯爷想干什么?莫非外界传言,朱振想要谋反的事情是真的?若是真的如此,那么此子怕是不能留了。张兴组眼中露出了阴鸷之色。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向军山卫士卒歇息的方向,只见在那里,到处都是相似的四轮拉车。而此时,军山卫这边似乎也注意到了朱十二、朱十三、卫央三人引发的乱子。见此,有几名老卒起身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狠狠一拍仍瘫坐在地的朱十三的脑袋。“喂。你干嘛?”平白无故被挨了一下,朱十三跳起来不满地叫道。然而。那名老卒却在望了一眼附近的天雄军士卒后,指了指身后方他们军山卫的歇息地,冷冷说道:“小子,将车子拉到那边去。”“为何?”朱十三一脸不解。倒是卫央听懂了那名老卒的话,低声说道:“别说了,咱们将车子拉到那边去,这里……不是咱们呆的地方。”那名老卒闻言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卫央,低声说道:“既然明白了。就赶紧将车子拉走。”卫央点点头,当即招呼朱十二、朱十三二人,准备将车子拉走。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哼!还有这玩意?”朱十二、朱十三、卫央三人以及几名老卒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车子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名足足有一丈高的壮汉。从对方身上的甲胄判断,对方显然是一名将领。好……好高大……朱十三骇然地望着眼前那名高大而魁梧的将领,虽然说军中士卒普遍高大,可这名将领却比一般士族要高出一个脑袋,那绝对是足以令人窒息的高大。王同勋在远处观瞧的副指挥使张兴组皱了皱眉。庞猛,乃是副指挥使韩徵麾下的百户。称得上天雄军第一力士,但这家伙也是出了名的没脑子,是个十足的莽夫。虽然作战英勇,但张兴组仍然不希望这种家伙在自己麾下。这匹夫一露面,准要引发乱子……等会。张兴组起初面色深皱,抬脚便向那边走去,可没走两步,他却听下了脚步,一脸若有所思。而此时,庞猛转头望了一眼拉车上的连弩,指着那几名军山卫的老兵说道:“喂。你们去伐些林木,待会我们军中做饭要用。”听闻此言。那几名军山卫的老兵皱了皱眉,而新入伍的小卒朱十三更是不满地说道:“凭什么我们要给你们去砍柴?你们自己去啊。”庞猛闻言脸上露出几许不快。抬起右手,用手指在朱十三脑门一弹,其劲道竟让后者一个踉跄。“凭什么?就凭你们拖累了我天雄军的行程!不过是一帮生瓜蛋子而已,口气还真是大啊!”那几名军山卫的老兵闻言脸上也泛起阵阵怒色,而其中那名方才打朱十三脑袋的老卒,更是冷冷说道:“不错,我等军山卫的确是地方守卫部队,但论战功,不比哪家军队差。”说罢,他转头示意朱十二、朱十三、卫央三人道:“走。”朱十二、朱十三、卫央三人闻言正要将车子拉走,却没想到,庞猛一只手抓住了车子的尾部,硬生生将三人的拉力给抵消了。“你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啊!”朱十三气愤地质问道。“你这家伙?”庞猛面带薄怒地质问道:“小崽子,你可知,你在跟何人说话么?”朱十三一听不解地回答道:“你不是天雄军的么?难道不是?”“好小子!”庞猛闻言心中大怒,举起拳头砸向朱十三的胸口。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伸出来,抓住了庞猛硕大的拳头。“到此为止吧……看在伍某的面子上。”一名身穿将军甲胄的年轻将领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我五成的力道……这家伙轻易就挡下来了?庞猛收回拳头,惊疑地望了一眼那名将军,旋即,见猎心喜地他大笑着说道:“谁他娘晓得你这家伙究竟是谁啊!”说着,他朝着来人挥出拳头。可让庞猛吃惊的是,对方右手一托他的手肘,在避开了他拳头的同时,一转身埋入他周身,以手代刀在他肋下戳了一下。“……”肋下的触觉,让庞猛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因为这倒是换做匕首或者短剑之类的兵器的话,他就已经被对方给干掉了。“我们军山卫会负责贵军的柴火的,因此……就到此为止吧,这位将军。”军山卫的年轻将领微笑着说道。“……”庞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了一眼对方,旋即重哼一声离开了。而远处,天雄军的副指挥使张兴组瞧见这一幕,摇摇头,眼中闪过几分嘲弄之色。真是丢人啊,庞猛那匹夫,简简单单就被对方给干掉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伙实力还真不错啊,军山卫的副指挥使……盛庸!而与此同时,成功化解了争执的盛庸,转身对朱十二、朱十三、卫央微笑着说道:“走吧,去我们军山卫的地方。”朱十三一脸憧憬地望着盛庸,连连点头,旋即,他小声对伙伴卫央问道:“他是谁啊?是咱们军山卫的人么?”“你这家伙……”卫央不可思议地瞧着朱十三,压低声音说道:“你训练时究竟在干什么啊?那是咱们军山卫的新任的盛庸副指挥使啊!”“训练时那么多人,我哪晓得……”朱十三不满地嘀咕道。“亏盛庸将军还训练了咱们那么久……”卫央无语地摇了摇头。望了一眼有些吵闹的朱十二、朱十三、卫央三人,盛庸微微摇了摇头。旋即,他转过头去,环视了一眼周遭那些天雄军的士卒。这些人,跟十万营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啊,还以为能像与十万营时那样融洽地相处呢……盛庸微微叹了口气。从这些天雄军士卒冷淡的目光,盛庸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支与十万营完全不同的军队。天雄军的士卒,冷漠,而且明显排斥着他们。甚至于,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