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徵自从追随朱振以来,四处奔走游说,如今这军山能有十余万百姓的规模,韩徵出力最大。韩氏一族虽然衰微,可影响力犹存。很多乡邻和大家族都颇卖韩徵面子,也信任韩徵。别看韩徵昔日里穷困的家里一丁点儿粮食都没有。可韩徵上门谈及上军山活命之事,盱眙之地的百姓竟然没有反对的。如今军山规模已成,已经不用韩徵四处游说,韩徵本意是做朱振幕僚,因为自己毕竟不是朱振的旧臣,暗里来说需要时间考验。岂料朱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他官员也颇为敬佩韩徵的本事和胸怀,便以幕僚身份领刑名之事,等到中书省的任命下来,一个典史是跑不了的。韩徵自掌管刑名以来,完善军山自己的法律,使得事事有法可依,判断案件又颇有人情味,不出旬月便受到军山百姓的爱戴平日里若是有乡邻亦或是家族之间产生了纠纷,若是韩徵上门,大家自然会卖他韩公子一个面子。而平日里若是有江洋大盗,亦或是不法案件,韩徵也都能够做到秉公处理。杨勋隐匿在朱振的侍从队伍中,悄悄观察这军山的后山,不由的暗暗吃惊。义父说军山有造反之心,可真不是空穴来风。这军山规模之大,初步估算有百姓十余万。而且其不论是吏治,还是军队都已经颇为规模。不管是先前自己调查得知的,茹太素,叶兑,张大舍,这都是当世能臣能吏。如今新冒出来的韩徵虽然声名不显,但是这一路走来,见沿途百姓见面纷纷行礼,恭声问候一句青天大老爷,也可以知道其人本事不俗。若是有自立之心,这军山便可以迅速成立属于自己的吏治班子。就在杨勋走神之时,忽然山里传来阵阵雷鸣之声。杨勋猛地一个咧起,以为山崩,下意识的寻找开阔地躲避。却见朱振一心人面色除却朱振之外面色如常。朱振的眉毛微微蹙起,这群糙汉莫非没有收到通知吗?既然有检校上山,还敢公然试炮。接着又是一阵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火铳爆炸声。杨勋忍不住上前,对朱振小声问道:“男爵在上,这雷鸣之声和爆炸之声是什么情况?”韩徵皱眉:“此乃枢密院机密。即便你是检校也打听不得。”杨勋闻言,却不敢造次,讪讪道:“既然是枢密院的机密,那下属就不瞎打听了。”朱振看了一眼杨勋一眼,笑道:“也不算什么秘密,开发后山,用炸药炸山罢了。走吧,去大牢。”杨勋默默点点头,他知道军山众人说的未必是真话,但是这等爆炸声,如果是认为,那可定是火药。牢门前。朱振驻足牢门口,转身道:“不用那么多人跟着进去。”“爵爷,您的安危?”“既然是检校中人,即便是受了些许委屈,知晓是一场误会,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你说呢?杨大人?”杨勋躬身行礼,“自然是不会的。这点儿爵爷请放心。”“走吧!”留下大多数侍从,朱振领着杨勋进入大牢。朱振朝四下看了看,大牢是在原来的军事仓库的基础上改建的,坚固性自然不必说,而且还非常干燥。犯人大多数都在工作间工作。手头上干着简单的工作,按照手下人的说法,他们工作是可以减少刑期的。杨勋远远的便看见了自己的义弟杨德白,连忙拉了拉朱振的袖子。只是此时的杨德白正提着酒壶,和狱友不知道对骂什么。不过看他的环境和穿着,自己这弟弟并没有受多少苦。杨勋自己心里清楚,朱振能够带自己来这里,已经是给自己面子,自己想要奢求朱振带着自己走一遭大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朱振点点头道:“那请杨大人稍待,我亲自将杨大人的公子带出来。”杨勋诧异道:“爵爷,还是让手下人去吧。舍弟一浪荡子,何至于爵爷亲自跑一趟。”“毕竟是你们杨家人,既然出现了这等误会,我不亲自走一趟,你那义父定然是要给我穿小鞋的。”朱振上前,杨勋带着疑惑看着朱振的背影。朱振的话里能够听出,军山对于检校还是非常看中的。但是他从朱振的嘴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胆怯。但若是朱振丝毫不畏惧检校,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要放自己义弟出来呢?杨勋正在打量着朱振,却不料自己身旁,有个年轻人,正在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那年轻人腰间配着宝剑,在一群侍从中并不算起眼。但是一双灵透的眸子,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少年看烦了杨勋,眸子再次转向朱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嘴里忍不住喃喃的说了一句,“朱振,你大爷的,小爷才来,你便坑小爷,你家酒也太贵了。”走了几十步,朱振便走到关押杨德白的牢门前。众囚徒不论是王洋大盗,还是杀人凶手,谁人不知道朱振的名号。要知道朱振自从坐镇军山以来,四方的贼人可算是遭了大捷。常茂以练习山地部队的名义,频频出击,但凡作恶亦或是对军山不服从的,尽数剿灭。大奸大恶之人就地格杀,还有人性的便关入这牢狱之中。见到朱振亲临,一众囚徒立刻下跪磕头。唯独杨德白站在原地,有些呆愣愣的看着站在牢门外的朱振。“你要干什么?”“当然是接你出去。”朱振面带微笑着打开牢门,却吓得杨德白连连后退。“朱振,你别过来。我承认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军山虎威,但是我也受到了惩罚,你没有必要杀我吧。”牢狱对于狗皮一般的渣滓来说,最有杀伤力。别看杨德白之前嘴里日日骂骂咧咧,恨不得生生吞了朱振,但是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之后,心里却切实怕了朱振。尤其是听了狱友说他要死了。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朱振,我求求你了,别杀我。”说着杨德白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给朱振磕头,真的是吓破了胆子。朱振无奈的摇摇头,杨德白的反应着实超出了自己意料之外,本以为以杨德白的性子,听说自己要杀他,以他混不吝的性子,等到自己入了大狱,三言两语嘲讽一番,他那泼皮的性子一发作,肯定会刺杀自己。到时候自己正当防卫,杀了他便是。谁曾想到,这厮竟然直接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说,还吓得屎尿齐流,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儿男子汉的样子。朱振无奈的摇摇头道:“谁说要杀你了,今日检校司有位叫杨勋的大人来拜访军山,说我们误抓了他的义弟,前来求我放人。杨德白,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检校中人?”杨德白听闻杨勋来救自己了,立刻抖了起来,我们检校来人了!我还怕你做甚?想着杨德白立刻站起身来,有些色厉内荏的看向朱振。只是看了朱振一眼,不知道怎么滴,双腿打哆嗦,竟然又跪了下去。“检校司杨勋大人确实是在下的义兄,但是在下并不是检校众人,在下只是打着检校的名号招摇撞骗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家兄的面子上饶在下一命。”杨德白之所以做这般反应,实在是他想起了自己上山那一日,自己为非作歹的行径了。自己不承认自己是检校中人还好,到时候朱振不用承担什么罪名,他自然不糊对自己下死手。可是自己承认自己是检校,那便是说朱振抓错了人,最后传到应天,保不齐朱振会受到处罚。到时候他一怒之下,以自己作恶军山为由,说误杀了自己。到时候死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连带着自己义兄也会死在这里。说实话,自己挺想让杨勋死的。这个混账在自己被抓了那么久,才来救自己,实在是废物至极,活着有什么用?至于朱振,我先唬住你,等我出了军山,回了应天,那便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到时候处置你一个称大王的猴子,还不易如反掌。我真聪明。杨德白忍不住得意了几分。朱振却不跟他多废话,“冒充检校可是大罪,不过杨大人为应天兢兢业业多年,劳苦功高,我也不便处置他的义弟。如此你便随我走吧。”“兄长。”杨德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谢谢兄长救命之恩。”杨勋闻着身上难闻的骚臭味,知晓杨德白刚才吓尿了。心里对于杨德白这个废物更是厌恶。奈何他爹是杨宪,自己只能忍受着上前一步搀扶起杨德白,语气中充满着兄长的疼爱和关怀。“没事儿便好。快随兄长谢过爵爷,然后一道下山吧。”给朱振磕头,杨德白是一万个不乐意。可想到自己能够下山,连带着笑容也变得无比真诚。与杨勋一道磕头,“谢谢爵爷活命之恩。”心里却琢磨着,朱振你给老子,等老子出了军山,便留你不得。朱振亲自搀扶起二人,“二位,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即可下山与家人团聚去吧。”三个人,很聪明的都没提到杨宪的名字,至于检校的任务,更是无人提起。三个人各怀鬼胎一阵虚伪之后,杨勋搀扶着杨德白走出大牢。呼吸着大牢外新鲜的空气,看着湛蓝的天空,杨德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朱振是吧,你敢把小爷关进大牢,让小爷受尽苦楚,小爷定然饶你不得。”听闻自己自己这废物义弟忽然说出这般话,顿时吓得毛骨悚然,连忙四处观察,见并没有人关注这里,这才小声说道:“阿弟,你这是疯了吗?你便是对朱振有恨,也要出了军山再说。”杨德白知道自己还要依仗杨勋下山,心里痛恨他,表情却真挚,“今日能够活命,全赖兄长奔走,今日下山之后,定然与父亲美言,表兄长之功。兄长,小弟无能,这检校以后还要你当家的。”韩徵看着正在远去的兄弟二人,忍不住问道:“真的就这么便宜他们,放他们走吗?”朱振笑道:“走?哪有那么容易?真的以为我这军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吩咐下去,军山有重要物资失窃,封山三天。任何人不得出入。”韩徵闻言,先是一愣,旋忍不住嘿嘿一笑,自己家主上,可真的是坏透了。这个世界有什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更残忍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