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禧发馒头与村里乡亲,李叔担心自己没什么见识,被歹人骗了,还不自知。便上门叫着正在养伤的韩徵一起去,瞧了半天门见没有回应,便赶紧推门而入。门因为年久失修,被李叔大力一推,竟然直接裂出个大缝。韩氏之前在盱眙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近几十年来,韩徵爷孙三代都不善经营,就只剩下些田地,后来田地也被豪绅抢走,就真的坐吃山空了。到了韩徵这一代,又乐善好施,到如今家徒四壁,除了些书卷,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李叔找了半天,终于在书堆里找到了饿昏过去的韩徵。韩徵手里死死的攥着本书,任凭李二叔如何摇晃也没有反应,最后灌了半盆水,这韩徵才幽幽的醒过来。“你这小子,实在没饭吃,也不知道找你李叔,你李叔家里好歹还有点儿粮种。快走,外面有大善人发馒头呢。”韩徵本来还想说什么,读书人要有气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话,但是奈何饥肠辘辘,根本较量不过李叔,最后被生拉硬拽到了广场。起先韩徵是不相信世界还有白发馒头这等好事儿的,等到香甜的白面馒头以及一小碗香喷喷的肉汤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韩徵五脏庙大动,嘴巴和手根本不受控制的开动了。李叔也不客气,相信很多乡亲跟着二位的想法一模一样,他们根本不在乎朱振讲些什么,他们只在乎他们一会儿还能不能吃上馒头。只是他们来的早,馒头早就被他们消灭了。此时只能看着两个人大肆朵颐而不停的吞咽口水。待朱振说道:“你们可以叫我一声爵爷的时候。”韩徵一口馒头卡在嗓子眼,脸呛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李叔对着韩徵的后背一通猛敲,又灌了些汤水,这才救回了韩徵。韩徵端着汤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振。他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偏偏少年,与自己分析出来的杀人魔头联系在一起。莫非自己猜错了?与韩徵的反应不同的是,周围的这些乡邻。除却经常到城里卖柴火,喜欢到处听热闹的李叔,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盱眙县男是何方人物。只道是朝廷又派来了新的朝廷命官。这年头乱的很,泗州这个地方,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波地方官了。不过大家也不白吃朱振的白面馒头,一股脑的跪在地上,口中唱诵青天大老爷。倒是几个见过世面的宿老知道是男爵是何方神圣。“敢问爵爷是受的吴王的封赐吗?”其中一位宿老问道。朱振摇摇头道:“吾乃大宋帝国皇帝陛下韩林儿钦赐的盱眙县男。”“原来是宋室封爵爷。只是这里明明是张士诚的治下啊。”众宿老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大家想必也很疑惑,为何我一个宋室的爵爷,跑到吴王的地盘上来了。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吴王的女婿。”朱振说:“所以我的身份,不仅仅受到宋室的认可,也受到吴王的认可。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跟大家聊聊天,帮大家找一条出路。”“找一条出路?”“什么出路?”“我就知道这馒头没有那么容易吃的。”“完了,这爵爷要拉我们当壮丁去打仗吗?”朱振的话音一落下,人群里顿时嗡嗡乱响,仿佛广场上招了苍蝇一样。倒是韩徵一脸好奇的看着朱振,他就知道这个少年郎不简单,看来他的魔掌果然是要伸向这群百姓了吗?我到底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作为村子里最有见识的人,我是不会让你坑骗百姓的。“爵爷,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些穷人,饿的瘦骨嶙峋的,哪里有本事追随您打仗啊,您就放过我们村子吧。”一热年过六旬的宿老自认为自己年纪大了,死就死了,不能让朱振把村子祸害了。艰难的爬上了高台,先是朝着朱振欠了欠身,然后一副大义凛然等待愤怒的朱振砍死自己的模样。朱振笑了笑,给老人家搬来一把椅子,又弄来各棉垫儿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人家坐下。“哎呦,使不得,小老儿贱命一条,可不需要那么金贵的垫子,坐脏了就不好了。”朱振却笑着摇摇头:“老人家,您就安心坐着吧。我知道您担心族人,您且听我把话说完。”这个尊重老人的行为,立刻打消了不少人的不满,年纪大了的人,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坐在最前面的宿老能够看得出,朱振是真心尊敬老人的。“我知道乡亲们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我拉着你们去打仗。这天下乱了这么多年,我估计你们村也被抢走了不少青壮吧。你们放心,我朱振今天在这里立下承诺,除非你们自愿,不然我不会拉一个乡亲上战场。”韩徵这一下坐不住了,起身问道:“在下书生韩徵,敢问爵爷,您若是不为征兵而来,又何苦浪费那么多粮食呢?我们村子里乡亲们,怕是帮不了您什么吧?”朱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韩徵在当地确实非常有威望,他说话的时候,广场雅雀无声,就连那些皮小子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朱振摇摇头,一声长叹,“真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今日我为何将大家召集起来呢?我是朝廷亲封的男爵,整个盱眙都是我的封地,你们都该给我纳税,我本该去盱眙县,住最豪华的宅院,享受我的奢靡的日子。可是我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贫困饥饿,你们村子里大多数人家连口粮都没有了吧?再吃就要吃种子了吧?我如果不管你们,你们还能活几天?我问你们一句,你们真的都想活活被饿死吗?还是想要跟肆虐泗州的流寇一样,拿着武器去抢劫?现在整个泗州的环境,你们能抢到多少粮食呢?”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这些乡亲们愁容满面,说不出的难受。元末,战乱频频,军阀们如同薅羊毛一样,凌辱百姓。军需征,而赋百出,昔之奢豪之家,破家剥床,目不堪睹。辅仁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穷人了。就算是朱振不来,这个村子的百姓也坚持不来多久了。韩书生之所以与李叔出主意,就是断了情事的念想,想起来跟村子找一条活路的事情。朱振指着身边的叶兑说道:“这位老先生,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是我提起他的名字,你们恐怕就没有不知晓的。他就是咱们江浙名儒叶兑先生。以他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士绅愿意供养他,他只需要教育育人,就可以有享不尽的富贵。”在场的百姓都一脸懵。盱眙之地,耕读传家,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想尽办法让孩子读两天书,这叶兑的大名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现场顿时哗然,叶兑这种大贤,竟然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了?朱振能够感觉得出来,别看自己是男爵,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但是老百姓一点儿都不尊敬他,倒是他们看向叶兑的眼神,满是崇敬。朱振继续说道:“可能大家不知道,叶兑先生在应天,是吴国公朱元璋的座上宾,将来做个宰相都有可能。如今他却主动申请来咱们泗州,跟着我一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受,跑到泗州来跟我一起吃苦?”是啊,这是为何?莫非叶老先生读书读糊涂了?乡亲们甚是不解。朱振道:“因为读书人的胸怀和抱负。盱眙百姓尊崇教化是出了名的,那应该知道,读书人最大的梦想便是拯救天下苍生,让百姓都有家住,有饭吃,老有所终,幼有所养。他感觉他在金陵过好日子,对不起孔夫子的教化,对不起自己读的圣贤书。听说你们的日子苦,他就跟着我来了。他相信跟我一起,能够拯救你们。”听完朱振对叶兑的介绍,众人对于老先生越发的尊敬。因为这位老先生是为了救大家的命来的。朱振又指着张灵凤道:“这位姑娘,她是我的妻子,吴王张士诚的女儿,她不如叶兑先生的胸襟和抱负,但是他却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知道我想拯救大家,放弃了姑苏的奢华生活,与我一起风餐露宿,来咱们盱眙想办法让大家过好日子。”天啊,难怪这姑娘生的那么美,原来人家是吴王的闺女。乖乖,刚才我还想过自己孩子叫他妈的场面。不少闲汉都一脸的惭愧之色。朱振说道:“我把这一切告诉大家,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吃不上饭,没有了希望不假,但是不是没有人管你们了。我朱振既然做了这盱眙县难,就不能看着你们饿死。”众人皆默然,他们看得出来,眼前这少年郎很真诚。但是却又怀疑眼前这少年郎的本事。这整个村子,一千多张嘴,可不是说说就能养活的。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整个盱眙县都要管,他以为他是财神爷么?“我一个外人都没有放弃让你们活下去的希望?难道你们自己就放弃了吗?”朱振又大声问道。众人皆沉默,没有人回答。朱振忽然大声喊道:“天不活我们,我们便要与天争,地不活我们,我们便要与地争。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都其乐无穷。我知道大家看着我是个年轻后生,不肯轻易相信我,但是眼下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路可以走吗?既然你们自己活不了,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起码我可以管你们吃上几天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