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晟致士和方逢时入阁,带来的影响绝对是深远的,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意识到大佬老了,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这会造成很多人心浮气躁,同时也会让很多人开始奔走。不过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弄,也没办法阻止,是不是人之常情就不说了,关键是你也不知道谁在奔走,或者大家都在奔走。当然了,事情表面上还是沉默了下去,好像过去了一样。紫禁城,文华殿。朱翊钧看着面前的申时行,放下手中的条陈,笑着说道:“这就是内阁拟定的俸禄条陈?”申时行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是,这是内阁根据京城的物价,以及顺天府周边的物价拟定的京官和顺天府官员俸禄,北直隶的其他地方也在加紧进行中。”“再过一些日子,北直隶的官员俸禄大概也就能够完成了。”朱翊钧点了点头,在条陈上,内阁将京官俸禄和顺天府其他的官员的俸禄做了切割,但是差距并不是很大。衙门在京城里面的,俸禄就和京城的官员一样。一品官员的俸禄是每个月一百石,每年一千两百石,比之前涨了二百石。粮食不是关键,关键是后面的银子,一品京官的俸银为每个月九十两。从一品每个月禄米九十五石,俸银八十五两。后面也基本上是按照这个数额递减下去的,正二品八十两,从二品七十五两,正三品七十两,到了正七品,每个月的俸银为三十两,每个月的禄米为三十石。比起原来,这是真的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尤其是俸银。原来俸银基本上别指望,各种抵扣和宝钞糊弄你。朱翊钧伸手敲打着奏折,玩味的看着申时行,事实上他看的出来,这份条陈里面全都是水份,申时行或者说内阁是准备让自己挤水份的。可是朱翊钧还真就不准备挤这个水份,这个收入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高收入了。即便是在京城的七品官,每个月的俸禄也足够他们活的好好的了。只不过想要去什么秦楼楚馆,玩什么诗韵唱酬是没戏了,可是官员也不允许干这些。“行,就按照内阁所奏行事吧!”朱翊钧笑着将条陈放到了一边,然后开口说道。听了朱翊钧的话,申时行都是一愣,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心里面有些失神,都不砍砍价吗?大臣们早就习惯了皇帝大折扣,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不习惯。“怎么了?爱卿绝对的不合适吗?”看到申时行的样子,朱翊钧顿时来了恶趣味了,直接笑着问道。申时行这才回过神来,暗叹自己养气功夫不够,连忙说道:“合适,合适,当然合适了!如此臣就告退了,回去就行文户部和吏部,下个月开始京官就按照这个标准发放俸禄了。”点了点头,朱翊钧笑着说道:“好,爱卿且去!”等到申时行走了,朱翊钧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伸手敲打着桌面,朱翊钧开口对张鲸说道:“王篆和王家屏来了没有?”这两个人一个左都御史,一个右都御史,是朱翊钧新任命的。这个时候到了两个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俸禄已经发现去了,而且很丰厚,拿着朕的钱,那就该给朕干活,在玩贪污腐化的那一套,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官员涨了俸禄,朱翊钧是不准备从国库出这这笔钱的,自己该开始打贪腐了。以前没这么干,那是没办法,现在到了打贪腐的时候了,给你们涨了工资,你们在贪污可就没理由的。当然了,打贪腐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为了将来的商税做准备。打了贪腐,基本上就打断了官商勾结,减少商人的开销,然后好收税。打贪腐,自己占了大义,这一次谁都不用顾忌,也谁的面子都不用看。朱翊钧现在彻底理解了为什么文官喜欢站在大义的角度去指着别人了,这感觉太爽了。当然了,这也导致了文官没大义也要找大义的行为,正是有大义要上,没大义创造大义也要上。虽然这个时代都是官商,做官的家里面经商,这种事情没法管,后世都没法管。总不能一个人当官,叔伯二大爷都不让经商了,没有这个道理。异地为官,加上严打贪腐,能够很大程度上遏制这种情况的出现。做这种事情最好的就是东厂和内厂,但是朱翊钧不准备用他们,一用他们肯定就会闹出新的矛盾,这是不合适的。用文官就好了,同一个阵营,你们闹腾去吧!张鲸不知道自己家的皇爷在想什么,不过听到皇爷的问题,连忙开口说道:“两位大人已经在外面的等候了。”“让他们进来吧!”朱翊钧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时间不长,在张鲸的带领下,王家屏和王篆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比起王篆,王家屏可就要年轻多了,他今年刚过五十岁。因为调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皱纹都没有。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非常的有气质。朱翊钧对王家屏还是很看重的,因为这个人不贪,当然了,这和王家屏的家庭也有关系,家里有钱。这个人有一股“直”的劲头,基本上无所畏惧,是一个敢刚正面的人,这也是朱翊钧用他的原因。王家屏在任史官编修《世宗实录》时,不畏权贵,秉笔直书。当时首辅大学士高拱之兄高捷任操江都御史时,曾用国库钱向严嵩的党羽赵文华行贿,被记入史书。为此,高拱曾多次暗示王家屏笔下留情,文过饰非,均遭拒绝,同行以“良史”称之。在高拱当政之时干这样的事情,可见王家屏的“直”,当然了,这里面或许有博名的成分,可是这就不容易了。在那个时候,几个人敢忤逆高拱的。加上后来的调查,朱翊钧便觉的他是合适的人。摆手示意二人免礼,然后朱翊钧便笑着说道:“调任都察院也有些时日了,两位爱卿可熟悉了?”事实上朱翊钧这话等于白问,大明朝最复杂的衙门,被伸手最多的衙门,势力最错综复杂的衙门,肯定是都察院。从地方到京城,没人不想掺一脚。同年同窗,乡党老师,乱七八糟的关系一大堆,清流最擅长这个了。不然后来东林党也不会占据整个清流系统了,人家玩的就是同乡同年加同窗。这两个人别说这么短的时间了,就是泡在里面一年,估计也理不顺都察院里面的线头,看不清水有多深。朱翊钧也没兴趣去理线头,去看它有多深。来到大明这么多年,搞了这么多的事情,朱翊钧早就明白了,遇到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绕开它,然后另起炉灶,等到时机成熟,以新的取代旧的,废除了它。王篆被朱翊钧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说熟悉了吧,违心,说不熟悉吧,显得无能。“臣才疏学浅,到都察院也时日尚短,人尚且认不全,何谈熟悉都察院。”王家屏倒是没有挖王篆的顾忌,直接开口说道:“如果想把都察院上下理顺,做到成竹在胸,臣觉得最少一年时间。”朱翊钧看了一眼王家屏,你还真是实话实说啊!王家屏这个人其实是有些清高的,这也使得他的仕途并不顺利。历史上万历元年至十年张居正任首辅,煊赫一时,群臣竭尽阿谀奉迎。张居正患病期间,朝内大臣为表关切和忠诚,都于祠庙间奔走祷祈,王家屏不屑参加。张去世后不到两年,群臣就发泄积怨,倒张浪潮渐高。万历帝先褫夺了张三个儿子的官职,取消张本人生前所得太师头衔,后又加“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之罪,公布天下。此时,王家屏却给侍御任正字写信,为张家后代解脱。其不趋炎附势、秉公处事、胸怀坦荡可见一斑。原本朱翊钧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见到王家屏的做派,倒是笑了,这个人有点意思。加上自己想让他做的事情,这个性格倒也合适,至于能不能做得好,那就要看以后了。“爱卿所言有理!”朱翊钧笑着看着王家屏,然后开口说道。“朕准备在都察院建立一个新的衙署,名曰‘大明官员法纪司’,专司调查官员贪污腐败,违法乱纪。”说到这里,朱翊钧笑着看向了王家屏。两个人一听这话,心里面都是一震,皇上这是要干嘛?以前干这些事情的那都是东厂和锦衣卫,但是大多数大臣都觉得这是迫害,可是现在要用都察院了?要知道都察院一项都是风闻奏事,从来没有调查权和抓捕权的。“朕会给你法纪司充分的权力,调查权和抓捕权全都有。”“只不过定罪和审判权却不归都察院,而归大理寺。”两个听了后面的补充,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说定罪权和审判权,单单是调查权和抓捕权,这个就了不得啊!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两个人想不明白。事实上朱翊钧只是想建立一个纪委,然后“双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