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恢复过来的徐渭,朱翊钧基本上能断定,这个小老头应该就是间歇性精神病了。在没有受到刺激发病的时候,正常人一样,但是发病的时候,那就真的是精神病了。心里憋闷不忿所致,这也是心里面理想主义破灭的后果。“聊了一上午了,朕都饿了,咱们去吃饭吧!”朱翊钧见徐渭正常了,直接开口说道:“想吃什么?和朕说,朕让他们去准备?咱们君臣喝几杯。”经过上午这一通发泄,朱翊钧相信徐渭能好不少,估计犯病的概率会下降。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病怕是没那么容易好。想到这里,朱翊钧心里面忍不住慨叹,可惜了啊!“臣是山阴人,来京城这么久了,想吃一顿家乡菜可不容易,陛下这里有会做臣家乡菜的厨子吗?”徐文长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与朱翊钧一番谈话之后,让他更多了一丝从容和淡然。看起来似乎有些超凡外物的意思。朱翊钧觉得与徐文长相处的感觉挺不错,在这个时代遇上这样一个人也不容易,何况这个人还这么有才。笑了笑,朱翊钧对徐文长道:“你听说过西湖醋鱼吗?”“当然!”徐渭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皇上这里有人会做西湖醋鱼?”朱翊钧写笑了:“有人会,朕的小厨房里面,天南海北的厨子都有,会做江浙菜的人也有,朕也不知道正宗的江浙菜是什么味道,今日正好你来了,尝尝,要是不正宗,朕就把他送给你了!”徐渭也笑了:“草民可不要,草民养不起,草民现在养自己都费劲。”看着徐渭搞怪的样子,朱翊钧笑的更开心了,这个老头还真是有意思,徐文长是他来到大明这么多年,第一个觉得有意思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小老头。“草民给陛下说说这西湖醋鱼的来历吧!”徐渭似乎对吃很感兴趣,刚吩咐去做菜,他这边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吃鱼上面,一副兴奋的模样。朱翊钧也笑着说道:“好啊!”徐渭笑着给朱翊钧讲述了西湖醋鱼的来历,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一道菜最后居然又归到了皇帝身上,与这道菜有关的居然是宋高宗赵构。宋五嫂,为南宋著名民间女厨师,高宗赵构乘龙舟西湖,曾尝其鱼羹,赞美不已,于是名声大振,奉为脍鱼之“师祖”。从此,宋嫂鱼羹,遂扬名于世。其后又经名手整治,乃成西湖醋鱼与宋嫂鱼羹两种名菜,朱翊钧刚开始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到后来就咂摸出滋味来了。“你想和朕说说赵构?”朱翊钧看着徐文长,有些玩味的说道。徐文长是江浙人,必然去过杭州,现在又提起赵构,下面怕是就要说岳飞了吧?他不是想把胡宗宪比作岳飞吧?胡宗宪是死的憋屈,死得惨,可是也没到岳飞那个程度吧?嘉靖皇帝是不怎么样,可是也比赵构强吧?似乎被朱翊钧看出来了,徐文长有些尴尬的说道:“草民失言了!”徐文长这话倒是真心的,只不过劝谏君王似乎深入到了骨子里面,说道西湖醋鱼就想到赵构,想到赵构就想劝谏一番,过程自然流畅。想到自己身边这位少年皇帝的胸襟,徐文长又后悔,怎么能把陛下比赵构呢!朱翊钧看着徐文长窘迫的样子,顿时笑了,很大声,很开心,半晌才说道:“文人是不是都有劝谏君主的想法?觉得劝谏君主是好的事情?”徐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致君饶舜上,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啊!”点了点头,朱翊钧笑着说道:“好,咱们先吃饭,然后在聊聊你“致君尧舜上”的梦想。”八道菜,每一道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张鲸让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坛绍兴女儿红。看着上面的泥封,以及坛子的老旧程度,这坛酒显然时间不短了。“徐先生,陛下每餐四个菜,今日招待先生,增加到了八个。”张鲸在一边开口给徐渭解释道:“这坛绍兴女儿红是进贡来的,三十年陈酿,咱家早就听说绍兴老酒,越老越香,这坛女儿红可是陛下的珍藏。”朱翊钧笑骂了一声张鲸:“就你话多,一边站着去!”张鲸笑嘻嘻的退到了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其他的太监宫女也退下。对于女儿红,徐渭自然是不陌生,也不理会张鲸的话,把酒坛子拿过来,伸手拍开泥封,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一口就喝掉了,脸上露出了一阵舒爽的表情。朱翊钧只是笑着看着,他知道这是徐渭才给自己尝酒,当然了,自己馋了的可能性更大。等到徐渭连着喝了三碗,朱翊钧也忍不住了,示意张鲸给自己倒了一碗。徐渭也不客气,伸手拿起筷子就开吃,第一下就直奔了西湖醋鱼,夹一口放在嘴里面,满意的点头:“好,真好,这厨子不但手艺正宗,而且厨艺高啊!”皇宫里面的御厨,手艺当然好了,他们可是朱翊钧小厨房的厨子。徐文长是吃了一个过瘾,喝酒吃菜,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朱翊钧觉得幸亏自己采用了传统的分餐制,没跑去和徐文长做一张桌子以示亲近,不然自己估计都抢不过他。看到这一幕,朱翊钧也不说话,也低着头开吃,他也饿了。酒足饭饱之后,徐文长这才开口说道:“陛下找臣进宫的事情,草民已经听吴兑说过了!”朱翊钧点了点头:“那你怎么看?”“陛下想让草民去瓦剌,事实上去不去瓦剌,对这件事情的影响都不会很大,关键要看三娘子的态度。”徐文长淡淡的说道:“不过据草民所知,三娘子是不愿意嫁给黄台吉的。”“这你都知道?”朱翊钧看着徐文长,有些迟疑的问道。徐文长点了点头:“事实上三娘子在自己的部落,也就是瓦剌奇喇古特部里面是有不少喜欢的,三娘子可是被誉为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当年她嫁给自己的舅舅俺答汗,也是迫不得已,事实上她很不喜欢这种强压的婚事的。”“加上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长得也实在是!”说道这里,徐文长没往下说,而是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不说朱翊钧也明白了,就是丑呗,草原也看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