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一日,回到端贤住的知春苑已经是日落时分。
冯菁知道自己有些拖泥带水,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走回头路。她回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可真到了他面前,张嘴突然又变得十分困难。
“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不见人?”端贤显然在担心她。
冯菁心一横,答非所问道:“我要和谢良一起去肃州。”
端贤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一瞬间竟理不出头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为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冯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太慌张,选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场白,赶紧补救道:“没有,和他没关系,是我想去。”
“昨天皇后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他低下头轻声说。
“没有。”她不假思索的说。
他抓住她的手腕,却被挣脱。愣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菁菁,我身上流着端家的血,于国于家,这安排是我无可抛弃的责任。赤炎人虎视眈眈,倘若大梁后继无人,会出现什么情况?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届时神州萧条,生灵涂炭。乌奇的样子你见过,我不能做那种家国罪人。”
这番掏心挖肺的话在冯菁身上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她退后一步,看也不看他。
“殿下您忠智兼备,是大梁的幸运。”
端贤压下心中痛苦,刻意的不理会她冷冰冰的话,继续说:“我知道现在情况是很艰难,可是这不代表未来不会破解。我已经重新派人去找寻大行皇帝的踪迹,朱轼也很快就会带人深入缅西,只要血符咒有解,今上有后,我的情况就会缓解。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夫妻。”
冯菁简直要笑死,他要是失去现在这个内定“太子”的身份,还能反抗的过岳家吗?岳将军爱女如命,断不可能看着女儿无端被休。皇帝和岳将军一同施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不被去父留子已经算是捡一条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血符咒无解,我们也不是走投无路。说句不该说的话……”他沉默片刻道:“他日江山易主,皇后的位置总是你的。”
这当真是卖布不用剪刀全靠胡扯。且不说他初登大宝,面对这些手握兵权的重臣如何令立新后,就看当今皇帝这身体,她都未必能熬的过。
对于冯菁来说,拒绝这种事开口是很难的,可是一旦开了头,后面倒是如山体滑坡一样容易,虽然同时也伴随失控胡说的风险。
“殿下,诸多误会和巧合把我推到今天的境地,可是如果能让我重新选一个,我是不愿意的。您虚长我那么许多岁,连这个都分不清吗?”
端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可随即又安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很难受,这么想也不能怪她。
可冯菁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顺着自己的狂野思路继续道:“在药王谷救你是我的职责,在成王府听命于你也是我的职责。你毁坏我的名声,让我和你做那些事,都是你一厢情愿。如果你不是小成王,我就可以有拒绝的权利。”
这一句一句像刀一样刺在他心上。她怎么能把他形容成那种欺男霸女的恶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声音有些颤抖。
她不答,只坚定的说:“您放过我吧。”
他不相信她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知道她这个人全身上下嘴最硬,经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如果真的像她说的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又怎么会因为皇后提起婚事而变的如此反常。他不能被她的冲动带偏,思考片刻后,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道:“菁菁,我和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的孩子只会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她失望的摇头,他不要妄想转移话题,她不会妥协的。如果这次没有成功,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提一次。倘若骨头一软,将来老死在后宅就是她的宿命。
端贤无法,只好继续试图和她讲道理。“菁菁,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很多事需要忍耐和坚持。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互相扶持,总有能云开月明的那天。唐高宗用十几年把武氏从他父皇的才人变成他的皇后,我们没那么困难,不会那么久。你的委屈我都知道,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难受。”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所求。”冯菁今天吃了秤砣铁了心,偏偏听不进去任何话。
“别这样……我对你的心思,你都知道的。”他重又去拉她像冰块一样的手,十指收紧,攥在掌心。
“可我如果我对你不是男女之情呢?”冯菁盯着椅子的一角,飘忽的说。
端贤摇头,她当真是知道说什么会让他最难受。可他不能和她计较,因为如果他也放手,他们两个就完了。他抱住她,温热的身体稍微缓解一些令人窒息的心绞。
“为了我受一时的委屈也不行吗?”
冯菁脸埋在他胸前,仍然摇头。
端贤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撑住稳定的情绪,他放开她,柔声道:“你累了,先睡一觉好不好?我们提早一天回去,明天早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