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去时,第一幕将将开演,舞剧情节已经耳熟能详,观众除了四五十岁中年人,也有不少学生,凄美怅然的爱情故事向来符合东方审美,加之舞蹈设计刚柔并济、极具张力,结束时,伴随着剧中名曲《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响起,剧院内掌声不绝。
主演舞者们将周连锦请到台前做谢幕致辞,她端丽雅正,言笑款款,抖落出多年前主持时的从容,但还是有点不同,她拿着话筒,目光轻轻环顾整个剧院,有种孩童般的期待,以及怀念。
任锦欢坐在底下看到了这点。
旁边有人感叹,称周连锦到底可惜了,如果没有发生当年事故,今晚这舞搁她年轻那会儿,由她跳,会更好。
你看,人对青春芳华总有无限期待,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年龄是他母亲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事物,他在看到那点若隐若现的期待与怀念时,就明白了藏在对方心里的执着。
观众散场后,几个演员还留在台上,有场集体交谊舞戏需要调整走位,周连锦打开备用音响,重排学生节奏指正动作,舞者们搭肩挽背,裙摆在场地一角旋转出盛开的花,她向后退开几米,打着拍子提醒细节。
怀旧旋律与舞者脚步声在剧院内徘徊,周连锦走到某处,远远看着学生,目光不知不觉有些失焦,想到一幕很久前的画面,但很快自我阻止般垂下眼眸,而这时,一束光悄然打在她头顶,灯光师正巧在检查明暗亮度。
她愣了愣,抬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者对于镜头和光总是极其敏锐,即使已过去多年。也是,这么长的日子,那些因年龄、遭遇而减损的,又因从未放弃的信念而弥补回来,她将目光转向台下,从空荡荡幻视到先前的高朋满座,最后只聚焦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ash;&ash;
“恭喜你,演出圆满成功,周连锦女士。”鲜花送到跟前,其中夹了几株孔雀草,二十多年前的那张脸逐渐与眼下年轻面容重合。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像在做梦。
任锦欢道:“也就几小时前,知道你们今天首演,就休了假,孔雀草不好买,还是从北京带过来的,希望你能开心,妈。”
“大费周章的,又不是我登场。”说归说,却不无欣喜。
两人走到大幕右侧,几个学生在练习中打趣道:“周老师,你怎么还带个帅哥来?”引得四周闹起气氛,拍子全抛一边,任锦欢在她身旁也被逗乐,然后不久,他干脆伸出右手,朝向母亲,一个邀请,在这出欢快的小失控里。
周连锦微愣,领会后笑道:“上次教你跳还是你五岁那会儿,你确定还记得?”
他示意没问题:“大学体育老师也教过,要不看看谁教得更好?”
于是,她将手搭了上去。
亮黄光晕投落在四方小天地,是常见的基本社交舞步,周连锦问他:“现在大学还会开设体育舞蹈课吗?”
“当然,也得考试,我实在不想被分到长跑组,就只好选它了。”
“那你们老师教得可以,至少你目前还没踩我脚。”
闻言,他带着母亲来到聚光灯下,轻快道:“你应该相信你的遗传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