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渐渐多起来,距离海外早会还有一阵,几个leader在聊最近的男篮世界杯,不时传来些关于国篮的骂声。忽然,一道兴奋的大嗓门咋咋呼呼窜了进来,曹旭拿着早餐满脸不得了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咱们都错过了战研昨天那场精彩的撕逼大戏!”
在八卦报导方面,他向来是头号冲锋,其余人奔着吃瓜好奇劲让他细讲,曹旭眉飞色舞,仿佛亲眼见证过似的:“你们是没瞧见当时那场面、那阵仗,堪比八大门派齐攻光明顶,任经理杯酒释兵权……”
金向棠坐在长桌一侧,听到被提起的那个人,抬眼注意过来,聒噪的“说书人”正天花乱坠、滔滔不绝,一出风波被说得藏头藏尾、吊人胃口,大伙纷纷催促其别卖关子,屋子里闹闹哄哄。金向棠也在听,但不同的是,所有人在为跌宕起伏的故事而着迷,只有他,试图从加枝添叶的叙述里拎出那个人的零星细末。
结束完一系列重要事项后,金向棠坐在位上按了按眉心,随着印度市场的回归,一亿目标的起量活动接连不断,每个方案都需要他的旁听意见,等到散会已是正午。夏日余热催生出困倦,他打算小憩稍稍,拿着毯子随意找了间公共休息室,待刷卡进去时,音响里的白噪音与开启的睡眠灯提醒他,屋子里已经有人,他为避打扰正欲离开另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身影,而这个身影,令他无法自控地停下了脚步&ash;&ash;
雾蓝色沙发上,任锦欢斜倚在松软处,陷入安静睡梦,因着休憩方便,衬衫前两粒扣子松松解开,露出一道纤长的脖颈线,自撑开衣领中延伸出来。
金向棠轻轻关上门,来到他身旁,屋内空调温度有些低,出风口冷气簌簌,他想到对方昨天的咳嗽,于是摊开毯子,小心为其盖上。
俯身挨近的刹那,熟悉气息包裹着他,如风般钻入怀里、心底,勾出这段时日中极力克制的某种情绪,他捏着毯子一角,久未松开,无声端看眼前静谧面容,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白噪音里是淅沥沥的雨声、风铃声,令人神经放松,对方睡得很熟,绵长呼吸带动身体持续着微小起伏,昏蒙蒙的暗黄灯光笼罩在周围,如同结界隔绝掉一切声响。
金向棠伸出手,想去抚摸他脸庞,但在几厘处时忽地止住,仿佛有隐形的空气墙伫立在他面前,纵然在过去数个夜晚,他们缠绵相拥,亲密接吻,在黑暗中看着对方双眼,是梦醒后陪伴彼此的最真实存在,也是疲惫灵魂的慰藉,但现在,这一切连同着曾经共同相处的生活痕迹,都已经从各自世界中剥离。
最终,他垂下眼眸,于内心叹息中压制住肆意的情感,离开了屋子。
任锦欢睡得略沉,醒来后费了半分钟才恢复清晰视野,然后便看到杨争已经坐在对面等他,他一惊,直起身说不好意思,问对方等了多久。
杨争也被问得一愣,收起方才的出神,称就来了五分钟。
战研最近需要重构数据基建,工程量较大,为提前排期,任锦欢找上负责这块的杨争,约定中午在这细谈,只是近日太多事务耗费他全部精力,坐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杨争详细讲起数据规划方案,还根据战研资源,做了诸多备选措施,任锦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基本都被考虑到,这让他心里稍有轻松,算是几周以来进展最顺的一件事。
他靠向沙发背,听着杨争在白板前的介绍,无意侧头一瞥,才注意到大半垂坠到地上的空调毯,是今年司庆日行政发给全体员工的那件,他拾起来拍了拍,内面还有余温,想是刚刚坐直时滑下去的,难怪睡醒后没觉得冷。
“师兄,谢谢你。”任锦欢摸着手中的绒毯,由衷道出这句感谢。
杨争回过身,见他投来笑意,以为是说数据方案这事,心中不由欢喜,忙称小事一桩,在聊完工作后,他又说了些其他琐碎,看对方一直持着笑回应,觉得时机恰好,便揣着准备许久的计划安排,尝试更进一步:“小锦,你这个中秋有时间吗,我一研究生室友在上海结婚,想多组些人,你要不要一起去,到时会有许多S大同学,然后我们还可以回学校转转。”
任锦欢想了想道:“但我不认识你室友,这样去没关系吗?”
“放心没事,说起来,你应该认识新娘,她是你们辩论圈的。”
任锦欢听他说起名字,有些印象,是F大一女生,确实因为比赛打过几次交道,然后他又想到时露在F大,也认识女方,便对杨争道:“要不叫上时露一起吧?”
杨争微微愣然,忙中找了个托辞:“我看时露朋友圈经常晒各地旅游,可能有她自己的安排,不过到时我替你问一问。”
任锦欢点点头,便答应了,杨争随之将机票宾馆等吃住任务全部揽下,兴致高涨说起行程,他微敛目光,努力扯出热情笑容,只是大脑还没从午睡中完全清醒,有些累,等到对方离开,他才发现忘了把毯子还回去,又因为沾了点灰,只好打算洗过之后再找机会送去。
休息室内的音响仍然在播放下雨声,雨水穿过密密林叶,听起来冷丝丝,仿佛提前进入秋雨时节。他将毯子抱在胸前,起到一个取暖安心作用,虚飘飘盯着模拟落日灯光,想道,又是中秋,原来一年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去年的他在这个时候与金向棠初初认识,并不相熟,而现在的他与对方认识许久,却又做回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