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看她的笑话,但李信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曾菲敏也不敢去想,她只是本能地回避着他,以至于此刻被李信握住了手腕,她便像刺猬一般拱起了浑身的刺,想让他知难而退。
“谁说我不敢看你?”曾菲敏抬起头,高傲地看着李信,道:“本县主忙得很,没空与你周旋,快快让开,我要去找母亲了。”
李信没有答话,反而开口问道:“我在公主府守了多日,为何一直不肯见我?”
自长公主与驸马和离的消息一出,李信便日日去公主府,但曾菲敏却一次也没有见他。
曾菲敏冷冷笑道:“我与你很熟么?凭什么你一来,我就要见你?”
李信看着曾菲敏的眼睛,从容不迫地道:“若是县主与我不熟,又为何会与我泛舟游湖,观星赏月?”
“我……”曾菲敏一时语塞,只能僵着脖子道:“我那是闲来无事,才与你一同出游的,我现在玩腻了,不想理你了,不行么?”
“不行。”李信干脆地答道:“你分明是因为府中变故,才刻意疏远了我,为什么?”
曾菲敏咬唇不语。
李信沉声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因为你害怕我看不起你,待你不似从前,是不是?”
曾菲敏听了这话,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奋力地甩开李信的手,愤然道:“你胡说什么?我为何要在意你的看法?我不过是懒得理你!”
“是么!?”李信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道:“你若是真的不在意我的看法,为何方才要逃?你大可以对我敷衍了事,像小时候那样。”
“李信!”曾菲敏情绪有些失控,她瞪着他,眼眶泛红,“你何必如此逼我?”
“我不是要逼你。”李信重新握住曾菲敏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如玉,纤细又脆弱,他轻轻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仍然是那个明媚开朗、嫉恶如仇的小县主,那些晦暗的、肮脏的阴谋都与你无关,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曾菲敏转过头,眼泪簌簌而落,却执拗地不肯让李信看到。
她的脆弱在李信的寥寥数语中,展露无形,再也没有伪装的必要,起初,还是无声抽泣,到后来,便泪流满面。
眼泪划过面颊,被寒风一吹,一片冰凉。
“菲敏……”
这是李信第一次,这样唤曾菲敏的名。
曾菲敏终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李信,李信眼中满是心疼,抬手为她拭泪。
这一次,曾菲敏没有闪躲。
这还是父母和离之后,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泣,多日以来,压抑在心中的苦涩和委屈,仿佛巨大的顽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李信揽过曾菲敏颤抖的肩头,将她带入怀中,曾菲敏揪着李信的衣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失声痛哭起来。
李信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陪着她,语气温柔又轻缓:“哭吧,哭过之后心里就会好受些……别不理我,好不好?”
第113章 回家
张氏一族的罪行牵连甚广, 故而宣明帝安排了三司会审,三司知道宣明帝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不敢有丝毫耽搁, 不出七日, 不但将张氏在京城的宅子和田地翻了个底朝天, 就连时常来往的官员商户都要彻了个遍。
其中牵扯出了不少案中案, 若换做往常, 这些案子可能要查上许久, 但此次是平南侯府和启王共参张氏, 那些原本与张氏沆瀣一气的官员,自知再与张家同行下去,等于抱团等死, 还不如将功补过, 主动承认罪责,交出涉及张氏罪行的证据, 但凡有一家这样做了,便好比墙倒众人推, 张家在前朝后宫构建的势力如摧枯拉朽一般, 颓然轰塌。
苏心禾身子彻底好起来之后, 便入宫拜见皇后,皇后的肚子日渐显怀, 整个人也丰腴了不少, 这般珠圆玉润的样子, 更有国母风范。
她怀孕体热,不喜火盆太近, 但又怕苏心禾畏寒,便让雅书奉上了精致的手炉。
苏心禾捧着手炉, 便是接了皇后的好意,这副乖巧模样,让皇后更为疼惜。
“听太医说,你是劳累加上惊吓,才病了这一场,本宫真是过意不去,这小脸,都憔悴了不少,只怕世子都要心疼死了。”
苏心禾低头浅笑,她摩挲着掌心温暖的手炉,道:“娘娘就别取笑臣妇了……不过小病而已,不值得娘娘如此挂念。”
皇后含笑道:“如今见你大好,本宫也就放心了,近日里宫内事多,本宫又不便走动,你若得空,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也好。”
一提起事多,苏心禾还未开口询问什么事,便听到隔壁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皇后面色微顿,道:“雅书,快去看看,是不是皇儿醒了。”
雅书应声而去。
苏心禾下意识问道:“娘娘,方才可是大皇子?”
这大皇子乃是张贵妃亲子,才满了三岁。张家倾覆之后,张贵妃在协理六宫之时中饱私囊,私罚宫婢的事就藏不住了,宣明帝一怒之下,将她打入了冷宫,将大皇子送到了皇后宫中抚养。
皇后道:“张贵妃虽然嚣张跋扈,又私下为家族谋利,但陛下念及旧情,本不想做得这么绝,可有些事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张贵妃之前为了杜绝身边人勾引皇上,将稍有几分姿色的宫女,都打发去了辛者库,遇上不喜欢的,便让宫女去为自己采花调汁,晕染蔻丹,若是稍有一点没有染好,便会让人砍了宫女的双手!”
苏心禾听得触目惊心,她虽然知道张贵妃不是什么善茬,但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残暴。
皇后说着,不禁叹息,“也是本宫之前身子不济,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无法无天,伤害无辜……那些受害的宫女,本来是敢怒不敢言,得知张尚书锒铛入狱后,便将此事告到了御前,陛下担心张贵妃的言行影响到大皇子,这才决心将他们母子隔开。”
苏心禾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只怕要辛苦些了。”
皇后温言道:“稚子无辜,张贵妃的所作所为与他无关,本宫自会好好教导他,让他明辨是非,守正持心。”
片刻之后,嬷嬷抱着大皇子入了殿,她行礼道:“娘娘,殿下睡醒了,正吵着要母后呢。”
皇后温和一笑,遂张开双臂,道:“皇儿,到母后这里来。”
大皇子被皇后抱到了身边,立即就不哭了,他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神情还有些懵懂,但小小的身子却亲昵地靠着皇后,好奇地打量着大殿里的一切,包括苏心禾。
苏心禾任由他看,冲他弯了弯眼睛,皇子便咯咯咯笑起来。
嬷嬷道:“殿下喜欢世子妃呢!”
苏心禾笑笑,“殿下倒是不怕生。”
嬷嬷听了这话,不禁道:“刚从华翠宫出来的时候,也是怕的,一开始还吵着要母妃,皇后娘娘照顾几日后,便没再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