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一入内殿,便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她随着叶朝云上前两步,依礼拜下,“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赐座。”
这声音温柔沉稳,仿佛山中的一泓涓涓而流的清泉,令人身心舒畅。
苏心禾跟在叶朝云后面,安静地落座后,才敢略微抬头,皇后比她想象得更加年轻,一张鹅蛋脸生得标致又古典,眉间淡然,有一股脱俗的书卷气,但这般清雅高洁的气质,反而更能撑得起这一身华丽的凤袍。
苏心禾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只安安静静坐在叶朝云身侧,等皇后示下。
皇后也无声打量了苏心禾一番,正要说话,却忽然咳嗽了几声。
雅书送上热茶,皇后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叶朝云开口道:“前段日子听长公主殿下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没什么大碍,都是从前的毛病了,侯夫人不必担心。”皇后语气温和,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病,她看向叶朝云,道:“倒是侯夫人,许久未见,气色愈加红润了,可见过得不错。”
叶朝云淡淡一笑,道:“如今,平南侯府的内务都交给了心禾,臣妇便能躲个清闲,自然要轻松些。”
皇后的目光转向苏心禾,含笑道:“早就听说平南侯世子娶了一位可人的世子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心禾起身谢恩,低声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道:“这儿也没有旁人,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苏心禾便重新坐下。
皇后问:“你是江南人?”
苏心禾颔首,“回皇后娘娘,臣妇是临州人。”
“临州……”皇后喃喃自语般,“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年临州之乱,我大宣险些失了这块宝地,多亏了平南侯率领将士们死守月余才得以保全……你父亲也功不可没。”
提起父亲,苏心禾心中一动,垂眸道:“父亲曾说,自己生于临州,长于临州,也当誓死捍卫临州,他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不值一提。”
皇后唇线微牵,目光中露出赞许,道:“多少名士都说不出这话来,可见你父亲气节不凡,也将你教得很好,怪不得能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本宫当谢你才是。”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苏心禾与叶朝云都心知肚明,对方暗喻的是欧阳予念险些坠桥一事。
苏心禾连忙道:“娘娘言重了。”
两人心照不宣,这个话题便算是过去了。
就在这时,宫女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皇后一听到女儿过来了,眉眼更加温柔,笑道:“让她进来。”
宫女退下之后,不过片刻,欧阳予念便迈入了殿内。
她先是规规矩矩同皇后请了安。
皇后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女先生呢?”
欧阳予念眼珠转了转,道:“女先生家中有事,今日告假早些回去了,儿臣便回来了。”
这明显是推托之词,但皇后却并不气恼,只道:“这位女先生可是你父皇亲自挑选的,才学出众,兢兢业业,自从教了你,从未告假过一日,莫不是你将人气走了?”
欧阳予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哪敢气走女先生……只是今日,心禾姐姐难得进宫,儿臣想与她见上一面嘛……”
欧阳予念说着,目光便飘向了苏心禾的方向,苏心禾冲她一笑,宛如第一次见面之时。
欧阳予念心道,也不知心禾姐姐今日入宫,有没有带什么有趣儿的吃食,这御膳房的吃食,她都要吃腻了!
皇后笑着对叶朝云与苏心禾道:“让两位见笑了。”
叶朝云笑道:“殿下率真热情,不拘一格,倒是难得。”
皇后听了这话,似有所感,道:“是啊,皇宫里规矩多,但在这坤宁殿中,本宫便不想过分拘着她了……雅书,什么时辰了?”
雅书答道:“回皇后娘娘,临近午时了。”
皇后点点头,道:“侯夫人与世子妃就陪本宫一道用饭吧?”
叶朝云微笑应声。
众人随皇后移步明和殿,太监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地上了菜。
苏心禾目光落在面前的矮几上,一道盐焗鸡,一道炸鱼,一道梅菜扣肉,再配上几个小菜,看起来十分精致。
虽然这些菜一人吃足矣,但相对皇后的身份而言,却过于俭朴了。
叶朝云仿佛看出了苏心禾的心思,低声提醒道:“前些年,战祸天灾就没有停过,虽然陛下励精图治,但国库依然空虚,皇后便也在后宫推崇节俭之道,压制奢靡之风。”
苏心禾会意点头。
皇后温言道:“侯夫人,世子妃,请。”
叶朝云与苏心禾点头应是。
苏心禾还是第一次吃御膳房做的东西,不禁有些兴奋,她用筷箸轻轻拨了拨面前的梅菜扣肉,这梅菜扣肉码得十分规矩,每一片都薄厚均匀,大小齐整,可见御膳房的讲究,她夹起一片扣肉,启唇浅尝——
扣肉的外皮微微打皱,透着一股梅菜的香气,嚼起来韧劲十足,这梅菜扣肉的肥瘦比例也是刚刚好,酱色的肉皮之下,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劲道可口,滋味美得令人咂舌。
一片扣肉吃完,苏心禾又用筷箸挑起些许梅菜,送入了口中,这黑乎乎的梅菜,看着不起眼,实则是这道菜的灵魂。
苏心禾细细咀嚼着梅菜,这梅菜不干不燥,酸香爽口,恰当好处,正好低消了荤肉带来的腻味,让她能继续保持食欲,品味别的菜肴。
苏心禾暗暗感叹,御膳房就是御膳房,就连梅菜也比外面做的强些,若是有米饭相佐,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