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把总倒不是成心来闹事,他是打即墨到胶州,奉命去办点公务,昨儿动身,今天才赶了回来,在镇头把自己的马交给一间客栈洗涮喂料,他就带着部下来酒楼吃酒歇息。
这酒楼饭菜虽贵,不过营兵吃饭能给钱就算对方幸运,惹恼了,把店砸了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搁几十年前,营纪败坏,自有巡按御史和兵备道来整肃,或是革职或是打板子杀头,反正有一套规矩,小小的祸害没事,公然在集镇闹事,肯定会被整肃。
但现在的规矩可不同往年了,天下大乱,军人的地位是越来越高,朝廷对一些小事也懒得追究,唯恐引发兵乱,到时候就是一团糟糕,更加费事。
这么一弄,营兵的军纪当然是越来越坏,反正只要不公然烧杀抢掠,朝廷也只睁只睁闭只睁,至于普通的百姓,那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跋扈久了,当然就不能受一点慢待。
这酒楼坚称二楼不能让,明显就是因为这个穿着从五品官服的卫所武官,王把总虽然只是六品,但却丝毫不把张守仁看在眼里,此时斜楞着眼,上下打量着张守仁,意思也很简单:大爷就抢你的雅间,你待怎么着?
要说营兵和卫所原本也是大明的军人,应该有一点香火情。但张守仁最近风头太劲,营兵们被困守一地,没有办法出来争地盘抢盐利,眼看人家花开富贵,心里一嫉妒,自然就有了敌意,今天这样的撞面,其实是迟早的事。
“王把总是吧?”朱掌柜已经被打成猪头,张守仁再缩下去,眼睁睁看着这掌柜挨打,自己的脸面也就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了。
他看着姓王的,微笑着道:“这酒楼的二楼本官已经包下来了,你如果想要二楼,不要为难这掌柜,同我说就是。”
“谁他娘的裤档松了,把你露出来了?”王把总一点给面子的意思也是没有,张嘴便骂。
营兵是大明的战兵,穷军户们挨饿的时候,营兵按月领银子,装具兵器都是最好的,时间久了,谁也不会把卫所放在眼里。
而且现在的营兵也不一定是卫所出身了,很多在营的武官选择保留民籍,也就是不加入军籍,并不愿成为卫所武官。
这样一来,他们就只有营制武职,而没有武职和世田。
这样的好处就是子孙不一定当兵吃粮,不需要世代捆在大明军队这辆已经破旧腐朽的战车上头了。
坏处就是营制和卫所开始剥离,不象几十年前,营兵武官也全部身兼卫所武官,比如戚继光就是。
这种离心力一旦形成,就开始以不可遏止的势头向下发展下去。明末时军阀渐渐兴起,军队成为将领的私产,原困很多,营兵彻底脱离限制人身的卫所制度,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现在这个营兵把总就是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张守仁。
老子有二几十号手下,有一小半穿着铁甲,一多半有皮甲,人人有刀枪兵器,真是兵强马壮,你这里才十个人不到,大爷就是一口唾沫喷在你脸上,又待如何!